“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疆場君莫笑，古來爭戰幾人回。”

    “好酒，這纔是男兒該飲的酒，其色如血！令人豪邁！”朱舉人高舉著殷紅如血的葡萄酒，大著舌頭高聲喝道：

    “男兒何不佩吳鉤，收取關山五十洲！諸位，讓我們記住今日，此乃我大金改變命運，從此崛起之日，飲勝！”

    “飲勝！”

    熊熊篝火下，眾人滿面紅光，轟然舉杯痛飲！

    三大桶葡萄美酒，看似是不少，可這裏有著一千三百多人，一人一碗也只是勉強，這還是手快有手慢無的結果呢。

    這三桶葡萄美酒當然就是方唐鏡交待下來的“特別加料”的美酒，有著二百東廠餘孽內應，實在不要太簡單。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快流逝，時近丑時中，營地裏已是歪倒了大半人，橫七豎八地躺倒在篝火旁，酒桌邊，帳篷裡，各種醉態，不一而足。

    “小海公公，我怎麼覺得你此刻笑得格外嫵媚呢？來來來，咱們喝了這杯合巹酒，今晚咱們共塌而眠……”

    蔣舉人拉著海公公白皙的手指，嘴裏不清不楚。

    朱舉人已經歪倒，由歌伎攙扶進了帳篷。

    號稱海量的蔣舉人此時已經顛三倒四，夾纏不清。

    整個大營除了必須巡營守門的倒黴鬼之外，幾乎都已酩酊大醉。

    這並不能怪女真人沒有戒心，誰能想得到遠在邊關千里之外的大後方會有敵情？

    更何曾在這些人的思想裡，從來只有他們首先動作去打明人，從來沒有明人敢先動手的先例。

    只能說這些人太沒文化，他們的長輩爲了長自己勇氣，滅明朝威風，也從不跟他們說起明太祖成祖時動輒雷霆橫掃的苦難。

    加之這些人在大明邊關燒殺搶掠屢屢得手，早已把明朝看成了弱雞。

    蒙古人和女真人對待大明朝廷人的心態大抵是“只准我打你臉，不准你打我臉，連還手都不行！”。

    更何況大明一旦對外戰爭，哪一次不是倚多爲勝?

    沒有三倍也要有五倍的兵力纔敢從烏龜殼裏探出頭來，不然，想都不要想！

    如此心態，怎麼可能會想到明朝敢派精兵偷襲？

    小海子公公相貌也算周正，又是從小淨身入宮，舉止行事難免有些陰柔，打扮一番被人誤會為頗有些姿色的女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小海子公公可是少有大志，立志做乾爹那樣權柄赫赫的大太監的。

    此時蔣舉人的話無疑給他是一種深深的侮辱。

    “你把咱家當成什麼人了？人妖麼？”小海子公公心中大怒，面上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你先回臥室，咱家洗洗就來，來人，送蔣先生回房歇息。”

    女真營地只有幾間木房，其餘都是帳篷，這也是習慣使然。

    這個時候，還能清醒的基本上都是“東廠餘孽”。

    親兵打扮的尹黑虎應聲上來，小海子公公做了一個手勢，尹黑虎心領神會，架著蔣舉人回了房。

    小海子公公看著滿營地的狼藉，微微一笑，吩咐心腹道：“準備發信號。”

    心腹卻湊了上前道：“公公，此時聯絡兩位公子，豈不是顯不出咱們東廠的手段？如此大好時機，何不乾脆將這些人都拿下再發訊號？功勞豈不更大？”

    燈光下，心腹陰陰一笑，此人正是素有毒龍之稱的姜龍。

    小海子看著堂下歪七歪八的眾人，對這個提議頗為心動。盤算了一下，還是搖頭道：

    “老薑，你還是不瞭解上位者的心思，這大功對咱們自然是手到擒來，可卻是與兩位公子的計劃有了出入，兩位公子心高氣傲，哪裏會容得別人擅作主張，這話還是不要再提了。”

    不得不說，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經過這些朝不保夕的日子，小海子公公成長的速度可謂突飛猛進。

    姜龍一怔，不由得對小海子公公刮目相看，自己只看到了戰術層面，而海公公卻已經看到了戰略層面，這境界大有提升啊！

    “當然，也該讓兩位公子見識見識咱們東廠精銳的能力，這樣吧，將所有的主要頭目都綁了，集中在屋裏看守起來，若敢反抗，就地正法！”小海子陰柔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然。

    “諒他們也反抗不了！”姜龍大喜，領命去了。

    一旦著了東廠的道，還有反抗之能？不存在的！

    不客氣地說，東廠陰起人來，若自稱第二，便無人敢說自己第一，錦衣衛和西廠都不行。

    此時距離換崗已經超過了半個多時辰，巡值的守衛早已罵罵咧咧，營地裏酒肉之香瀰漫，篝火林立，大呼小叫之聲不絕於耳，這絕對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太平時節，又是大後方，站崗巡視什麼的也不過是做做樣子，何必弄得這麼認真？

    就算認真點也沒啥，可你們酒池肉林的，總該給咱們留點吧？

    可看現在這樣子，怕是湯都沒得喝了吧？哪裏還有人會記得咱們？

    用力嚥下瘋狂分沁的唾液，再三問候了上官的十八代祖宗之後，猛然發覺，似是有人影晃動，“誰？”

    “各位辛苦了，實在對不起，長官們都醉了，還好廚房的頭領琮記起諸位在辛勤守護咱們的安全，急急派了咱們送宵夜過來，還請不要怪罪。”

    歷來吐糟當官的都能引起共鳴，再加上一股熱騰騰的酒肉香氣隨風飄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喉頭不自覺地上下聳動。

    再看來人，提著兩個大桶一個小桶，大的是肉，小的是酒，硬是香得緊。

    “這些當官的最沒良心，還好你們廚房不錯，夠朋友！”

    巡邏頭目一肚子的怨氣頓時消了大半，趕緊招呼手下過來分肉分酒。

    此時已經是下半夜，諸人又冷又餓，熱騰騰的酒肉一分到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咕嘟咕嘟灌上半碗溫酒，全身頓時暖和了許多，愉快地吐了一口長長的酒氣，大塊的肉就往嘴裏塞。

    “別急別急，大家別噎著了，除了專門留下來的，當官的那裏還有不少剩下的好菜，不夠咱們再添，管夠！”

    “這什麼肉，這麼好吃？”

    “這是五香扣肉，在中原那邊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捨得做的肉菜。今晚的菜餚全是由中原廚師掌勺的呢。”

    “怪不得這麼香，這肉實在是太好吃了！”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肉。”

    “還是中原好啊，有這麼香的肉。”

    “不過這酒不咋的，有一股酸味。”

    “這沒辦法，全城的酒都收羅過來了，十幾種混在一起，有點酸是正常的，多喝點就不覺得酸了。”

    “這話我愛聽，再來一碗，這樣的淡酒，我能喝五碗，不信？咱們試試?”

    “信了信了，你別把咱們的那份都喝了。”

    “又不是喝你家的，小氣個啥？沒聽說裏邊還有嗎？不夠就再來一桶！”

    “唉呀，好象頭有點沉，這酒喝到嘴裏淡，後勁還不小呢！”

    “雜酒都這樣，何況是十幾種混在一起的雜酒，再多喝點就習慣了。”

    “承你吉言，再來一碗，這鬼天氣，雪快要化了，冷得徹骨。”

    “那是那是，多喝點可以禦寒，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嘛，來來來，滿上。”

    眾人喝著喝著，就感覺全身暖和，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中歪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小海子公公得到稟報之後仍是不放心，親自帶人巡視了一圈之後總算是放下心來。

    “成了，發信號吧！”

    兩紅一白三發煙花劃破了漆黑的夜空。

    訊號發出，只過了一刻鐘，營地四周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