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鸞銘殿中被魔氣侵襲，容鬱身後影子擴大數倍，呼吸之間，逼至座前。

    莫汀白抬眼與他對視，嘴角是降不下去的笑意，“你當初放容修一條生路時，就該想過有今朝。”

    葉淺明眯了眯眼，緊張的看著二人。

    是他？

    楚從瑆心驚肉跳，眉間騰上一股陰雲，好在容鬱及時停手，兩人並未打起來。

    莫遠橋雖是一幅喪失鬥志的模樣，但他對於葉淺明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恨意，目光都未從她身上移開過，道：“你向本君保證過，今生都不會再踏足鸞銘殿半步。”

    “是啊。”葉淺明絲毫不避諱，直言道：“可我已經死過一次了，託您的福，如果不是殿下從前用一抹精魂給我護體，現在站在這裏的，恐怕就是一個耄耋老人。”

    莫汀白懶得同他打啞謎，歪了歪腦袋笑道：“當初我是怎麼死的，遠橋應該最是明白，爲了支開我身邊心腹，你又說了多少謊話？”

    明面上是天神爲了鎮壓而導致長子魂歸大地，實際上，在兩人爲了存活的爭搶間，平靜表面下也蘊含了許多，見不得光的齷齪事。

    那些楚從瑆不感興趣，她真正上心的是六界動亂，一旦打起來，沒人會佔到便宜。

    於是揚聲道：“莫汀白！你就那麼有保證，鍾儀一定會化血肉為結界來保護你們嗎？”

    “他天生就是八壁琉璃盞的使者，這是他的使命。”

    尹辭仰頭聽他居高臨下談論著，忽然笑出了聲，“大言不慚。先是以他未亡的家人做威脅，騙來後一個活口都不留，如今又以宿命當藉口……”

    他話沒說完，被一股無形的靈浪掀退數十步，若不是楚從瑆在前面擋著，尹辭半點不懷疑自己會因這股靈浪而缺胳膊少腿。

    莫遠橋還愣在原地，過了半晌，纔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

    道：“所以是你……”

    葉淺明得意道：“沒錯，六界之內，除我以外，沒人辦得到。”

    這話極盡狂傲，莫遠橋舔了舔嘴唇，莞爾道：“可我終究是高估了兄長，我以為您要的一雪前恥是替代我坐上帝君之位，沒想到，你是想覆滅整個上修界。”

    “嗯。”莫汀白料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麼，聳了聳肩膀道：“不過你放眼整個仙京，結界馬上布完，所有地方，都將在我們的統治之下。”

    葉淺明眼角眉梢都含著小女兒的天真與媚態，聞言，往他懷中靠了靠。

    楚從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一時說不上來，便在這時，尹辭抓住了她的袖口，僅用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

    “結界一旦形成，鍾儀的犧牲就是助紂為虐了，我有辦法阻止，還請您幫個忙。”

    楚從瑆早就猜到他想說什麼了，皺眉猶豫道：“此事只有六成把握，一旦失敗，你們都活不成了。”

    “我知道。我信你。不怨你。”

    他連說三句，滿眼懇求。

    容鬱私下裏也聽楚從瑆提起過泉客女的事蹟，點頭表示支援。

    蘇扶躲在小冥君身後，在殿中左顧右盼，氣氛即將降到冰點，她扯了扯小冥君的袖子，輕聲說道：“葉淺明，就是那古董店的老闆娘，騙了蕭野和蕭無厭兩人。”

    英雄目，美人骨，還有許多道世間罕見的東西，以藍橋作縛，能將羽化之人散落在人間的每一縷精魂召出凝聚，這纔有了早就消失之人復生的奇蹟。

    當初楚從瑆還覺得葉淺明成仙門百家的笑柄很是可憐，如今細細一回想，此女子能屈能伸，甘願臥薪嚐膽，無論度量還是野心，都是尋常人等所不能及的。

    她從袖中摸出一柄黑檀木的摺扇，緩緩展開，葉淺明飄忽的目光猛然落到扇面上，眼中一喜，伸手道：“給我！”

    這是在聞玉樓外的小攤上，鍾儀復原的扇面，楚從瑆搖頭，輕笑道：“你想要？”

    這不是明知故問的嗎？

    葉淺明一雙好看的眉頭緊擰，莫汀白驕縱著她，道：“可以，難平？”

    “我與鍾儀算得上是朋友，他如今被困，此去便是最後一面了。”

    話外意思不言而喻，葉淺明和莫汀白心中都清楚，鍾離一家都死絕了，就剩下那一個馬上也要為之而犧牲的鐘儀，是絕對活不了的，於是點頭。

    楚從瑆揚手將扇子丟了過去，葉淺明趕忙接住，嗔怪道：“慢點兒，別搞壞了……”

    一行飛速前往鍾儀被鎮壓之處，他面容蒼白地躺在那裏，與死去無異，尹辭心中一寒，在手觸碰到結界時。

    他睜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鍾儀時男時女，尹辭對此早就司空見慣，蘇扶卻驚訝地“咦”了聲。

    “尹辭，這回。”

    鍾儀滿面無奈，“恐怕真的要再見了。”

    他對自己的靈力耗損情況瞭如指掌，尹辭咧嘴一笑，“我有辦法的。”

    這辦法，實在是劍走偏鋒，楚從瑆知道時間緊迫也不多言，閉眼，對鍾儀道：“手伸過來。”

    鍾儀哪還有那個力氣，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掌心已擱著結界與她相貼……

    司璞圖的掌力源源不斷，最終把莫汀白掌控的結界燒灼出一個洞來，兩人猛得十指緊扣，楚從瑆一手拉住尹辭，三人形成閉環。

    容鬱眼神暗了暗，知道她所做之事極其危險，於是默默在一邊護法。

    蘇扶則將鬼君的靈丹取出，遞到小冥君面前。

    他以為她要還給自己，面色當即一沉，道：“你拿著……”

    “誰說要給你？”蘇扶乜斜他一眼，挑眉道：“我是要你看，我有好好儲存了。”

    小冥君一怔，隨即明白蘇扶這纔是徹底接納了自己，鬆口氣，笑了。

    小冥君餘光悄悄注視著其他幾位冥君，內心深知一定要將人救出來，才能替換他的自由身。

    片刻後，虛弱的鐘儀突然睜開眼來，此時他才領會了兩人都用意，急忙搖頭，“不，不要……”

    說著，盡全力掙扎。

    尹辭怒目切齒，呵斥道：“你閉嘴。”

    兩人自重逢這麼久以來，他還是頭一回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