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男子扯著嗓子喊自家妻子出來幫忙，另一個長相淳樸的婦人跟著出來，三人扶到一半。

    那婦人忽然回頭，驚訝地看著楚從瑆一夥人，“你們是……”

    楚從瑆正想以阿飄的藉口同那婦人打招呼，忽然想到自己並不知阿飄本名為何，頓了下，莞爾笑道：“能進去喝杯水嗎？”

    “哦，可以。”

    婦人伸手做了個邀請手勢，進門時還特地留意了他們的人數，茶盞不夠，還多準備了幾隻碗。

    坐在露天的石桌旁，婦人一邊倒水一邊解釋說：“我啊，到這個年紀還跟兄長住在一起，還好嫂子不嫌棄，還願意讓我帶著娘一起住。”

    楚從瑆聽到站在一側的阿飄傳來隱忍哭音，他死死捂著嘴，不想洩露半分啜泣聲，可是陰陽兩隔，他的聲音無論如何都不會傳到婦人耳中的。

    楚從瑆手指摸索著缺了個口子的粗瓷碗，疑惑著不知該如何開口給她銀兩。

    水倒到最後，婦人愣了會，淚充眼眶，“奇了怪了，我怎麼多拿了一隻碗？”

    楚從瑆於心不忍，看了一眼小冥君，對方同樣把目光在阿飄和婦人面上來回飄忽，最終忍不住道：“不用收，你沒多拿。”

    婦人手一抖，疑惑道：“什麼？”

    她心靈福至似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抓了幾下，穿過那阿飄身體，一無所獲後滿臉訕笑回頭，“諸位見笑了，我今日，恐怕是撞了邪，腦子不太靈光。”

    楚從瑆手支著下巴，與那阿飄交換了個眼神，才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道：“姑娘，有些話我代他傳達，那位少年時許諾要娶你的人，後來在別的地方成家立業，妻兒美滿，路途遙遠不便回來，此次他是特地拜託我來感謝你的。”

    這番話絕情又決絕，婦人臉色一白。

    楚從瑆接著說道：“你雖過了嫁人的年紀，可面貌不差，肯定還有許多男子提親，還勸你……”

    婦人瞥了一眼銀袋子，抿了抿唇，手無所適從地在面前圍裙上擦了兩下，又塞入兜裡，然後背在身後。

    她茫然無措地望向遠方，似乎在想著要怎麼拒絕，抑或是如何消化這個訊息。

    過了許久，都在蘇扶不忍心看，別過頭去時，婦人道：“不用騙我，他不會的。”

    婦人臉上揚起笑容，猶如正值豆蔻年華少女那般純真清澈，搖了搖頭道：“我們總角相識，許諾許多山盟海誓，不論那些諾言做不做真，他都不會娶別人為妻，不能回來定是有難言之隱的。”

    “小冥君！”蘇扶忽然尖叫出聲，按住他的手，“你破禁了，會遭反噬的！”

    小冥君胳膊順手一摟，將蘇扶擁入懷中，以哄小孩的口吻輕聲道：“與凡人生情，就已經破了。”

    他手上生死簿多了一團墨漬，底下覆蓋的正是那位阿飄的名字。

    婦人看著辦空中顯露出來的人形，沒有半分驚訝，只是喜上眉梢地張開雙臂，“我等到你了！”

    “嗯。”

    小冥君敢逆天改命，就相當於叫那少年相安無事活到了如今，他的身軀已是壯年，緊緊抱住了婦人。

    等婦人回過神來，一邊欣喜說道“不是夢”，一邊伸脖子看，只見石桌上留了鼓囊囊的一袋銀子，其餘人全不見蹤跡。

    “哥哥！我們遇見神仙啦！”

    青年看了眼自己摟著她的手臂，滿眼淚花，點了點頭，“是，碰到神仙了。”

    遠在上修界的司命百無聊賴撐著下巴，看到冊子上出現了起死回生的訊息也不大在意，揉了揉烏青的眼睛，哈欠連天道：“還沒看結束嗎，究竟何時才能找到當年的記錄。”

    “大人明鑑啊。”

    手下叫苦不迭，“我們連著看了兩個月了，那件事情又可能發生在六界之內的任何地方，有些記載不全面，我們真的盡力了。”

    司命一擺手，“盡力盡力。”

    “是！”

    司命從案几後起身，伸了個懶腰，道：“有貴客來了。”

    前往上修界的路上，尹辭忽然提起了鮫人族泉客女一事，神秘兮兮地湊到楚從瑆耳邊問道：“聽說他們有換魂一秘技，你知道嗎？”

    這她的確知道，還親眼目睹過瑟瑟給陸行雲和孟堪驚交換，但此別族秘密，不可輕易外傳。

    楚從瑆只是含混一點頭，“那是什麼？”

    “秘密唄。”尹辭嘚瑟地往後一靠，“反正我知道。”

    容鬱面無表情避開。

    他差點倒了個空，看著萬米高空，驚心道：“主子，不至於吧？我就是跟楚仙師說了句話，您就要我的命——”

    尹辭抓狂，看著兩人如膠似漆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躲到一旁吃悶氣，可偏偏他是個嘴巴閒不住的主。

    一扭頭，問蘇扶，“方便問一下，你跟一隻鬼談情說愛有什麼好處？方便夏天降溫嗎？”

    蘇扶笑嘻嘻回道：“反正我又擔心鍾儀會拒絕我。”

    尹辭眼角一抽，備受打擊地看向焱生獸，“兄弟……”

    等他實在找不到人說話後，忽然想起了剛剛的那張手帕，展開一看，裡面黑乎乎的東西還在。

    立馬低頭研究起來，半晌才說道：“這究竟是個什麼，要不然放嘴裏嘗兩下？”

    蘇扶接話道：“萬一什麼東西的眼珠子呢？”

    “不行，我好奇啊，這不會是顆羊糞球子吧？”

    尹辭又拈起來對著光看了好一會兒，始終沒分辨出來，就在這時，容鬱嘆了口氣。

    “是一枚乾枯的蜜餞。”

    這話同時勾起了幾人心中所見，祭祀大典的街上，翹著腿的姑娘丟給小乞丐兩顆蜜餞。

    只是一點甜，足以慰籍一生。

    半盞茶的功夫，上修界大門口，楚從瑆剛從劍上跳下來，便看到一個熟悉身影被攔在門前。

    她驚呼道：“師尊！”

    柳川回過頭來，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她和尹辭，還有容鬱。

    “你們……從瑆，你真的跟容鬱在一起了？”

    自柳川醒後，一心放在給鏡德報仇上，聽到這種傳聞詢問紫悅，對方也只是打個哈哈含混過去，如今親眼所見，自然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