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地上懵了下，聽見身後尹辭爽朗的笑聲，“哪來的門啊？”

    “閉嘴，幾千年前，這裏就是有門的。”焱生獸爬起來揉揉眼睛，道：“這是城牆，這是宮門，硃紅色的，上面還有饕餮獸。”

    可惜眾人眼前，就只是一塊飽經風霜的岩石罷了，面前開鑿出半人高的小拱門，若不弓著身子進去，恐怕都會撞到腦袋。

    笑歸笑，大家還是一臉正色地跟了進去，只見裡面大得驚人，還是有不少殘留下來的古蹟，地上融化的黃金流成一片，凝固後形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形狀。

    有幾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屍體，經過千百年時間，已經化成白骨，一碰就散。

    焱生獸不慎踢倒了一個，嚇得就往楚從瑆身後躲，容鬱頗為頭痛地用劍鞘抵住他。

    “你食那麼多生魂和兇獸的時候怎麼不害怕？”

    被戳穿了的焱生獸“哼”了聲，強詞奪理道：“我是害怕姐姐害怕！”

    “她有我，你顧好自己。”

    容鬱說完，焱生獸就耍起小性子，擱地上一坐，道：“從小我都是在姐姐懷裏，憑什麼變成人就不行了？”

    楚從瑆開口道：“你先起來。”

    “我不！”

    “我的意思是，”楚從瑆眼角抽搐，“你坐著人了。”

    焱生獸低頭一看，猛得跳起來，“啊？”

    他壓著一具軟綿綿的屍身，那男子身上衣服料子還未腐化，看來是後來進入此地後迷路而死，並非宮殿內的人。

    焱生獸回頭，尷尬道歉，“對不住啊，我沒看到你。”

    “嗯。”

    阿飄答話了。

    他看著負劍的一行人，道：“在下老家有習俗，死後要入土為安，諸位能否行個方便，將我埋起來。”

    楚從瑆沒有拒絕，點頭道：“可以，不過能否問問，你是如何進來的？”

    巫山的火山噴發在千年前，而這人的屍身恐怕在此呆了六七年，看樣子，也不過是個凡人。

    阿飄冷淡道：“進來尋寶，被墜落的大石砸死，僅此而已。”

    他垂目說完。

    小冥君接話道：“你既然只是被砸死，按理來說應該早入輪迴到了，為何還會留在此地？”

    阿飄眼睛眨了眨，不知為何，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巨大的哀傷。

    他猶豫一會，才道：“家中父母年邁，體弱多病，我又與臨村一位姑娘相愛，卻因貧窮下不起聘禮，也無錢給父母抓藥治病，於是聽人慫恿，來到此地挖寶賺錢，地上的金子都是我找出來的，堆在一起，就要出去時，被掉下來的大石頭砸死了。”

    “哦。”

    小冥君皺眉道：“所以你留在這裏是想？”

    “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他明明已經完成了大半，只要將這些東西帶回去，就能讓父母安度晚年，娶得心上姑娘回家，可惜折在了最後一步。

    楚從瑆聽著，安慰的話堵不在身邊，本想說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讓他放下執念，可是看到阿飄淡然從容，這份不甘心，未是局中人，恐難以放下。

    好在阿飄講完後，並未再懇求他們什麼。

    楚從瑆掐了個訣，在地上挖出一個坑來，焱生獸幫忙將屍身草草掩埋了。

    阿飄點頭，“多謝你們。”

    “你們是來尋寶的，還是找什麼人？”

    “都不是，很快此地火山會再次噴發，我們是來找出去的法子。”

    “哦。”阿飄伸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道：“我在這裏遊蕩好多年了，對地形再熟悉不過，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跟著我來吧。”

    “嗯。”

    有人帶路總比當個無頭蒼蠅亂撞要快得多，楚從瑆抬步跟上，發覺周圍的牆壁上都有凹凸不平的雕塑或者壁畫。

    阿飄道：“我來時還能看到一二，多少猜到一些。”

    “第一副講的是天降紫薇星，這座城池內許多年沒下過雨了，唯有郡主出生，帶來甘霖，從此成為掌上明珠。第二副是郡主驕縱，而她的同胞兄弟姐妹又相繼夭折，最終只有她安然長到十六歲，繼承王位。”

    “第三副和四副已被毀壞，說的好像是祭祀遊行的大典，第五副是異族進攻，郡主親征平反，第六副是和敵國質子成婚，第七副是駙馬被害，郡主下令入皇陵，第八副往後，全部看不清了。”

    停住腳步，焱生獸眯了眯眼睛，道：“裡面就是了。”

    “是什麼？”

    “郡主從前的閨房。”

    可惜進去之後，一片烏沉沉的灰，所有東西都不復原樣，只有當做房梁的雕花金柱還在熠熠生輝。

    眾人在灰燼中尋找片刻，尹辭忽然挖出了半截羽箭，若是平常的箭，早就化成灰了，可這枚羽箭，周身鑲嵌著細小寶石，羽毛更是鳳凰毛，千年不腐。

    楚從瑆接過，掌心被鳳凰毛騷動的時候，體內隱約躁動起來。

    她的鳳凰神力是帝君為復活沈枝雪而悉心灌入的，沈枝雪離去後，她以為這股力量早就消失了，沒想到還會被勾起來。

    面前隱約出現一個人影，身著紫衣的嬌俏姑娘一手撐著下巴，遠山眉微微攏著，滿臉憂愁。

    她足上一雙綴著珍珠的繡花鞋架在一位衣衫破爛的男子肩頭，幽幽道：“你替我殺宿仇，平戰亂，我該如何謝你呢？”

    男子抬起頭來，一雙上挑鳳眼中滿是清澈，只看臉的話，他年齡和小姑娘差不多大小，開口聲音還稍顯稚嫩。

    “奴不敢求什麼，只願永遠待在郡主身側。”

    “哼，”郡主眯眼一笑，踹開了他起身，“就你還想做駙馬？做夢吧。”

    而後拂袖遠去。

    蘇扶“嘖”了聲，不滿道：“渣女。”

    阿飄仰頭看了一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楚從瑆握緊手中羽箭，沒想到此物竟觸發了幻境，眼前朦朦朧朧的一切紙醉金迷，恐怕就是千百年前巫山腳下的城池。

    而穿金戴玉的小姑娘，是郡主無誤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在她遠去，竟輕輕一笑，扶著桌子站起來，而在他胸口，還插著枚羽箭，上墜寶石，前端是從鳳凰身上拔下來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