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哭什麼？”

    楚從瑆鬆了口氣，剛剛還真是嚇她一跳，只聽烏爾瑪爾接著道：“我想通了！”

    “想通什麼？”

    “從前我覺得枳樂是希爾沉西的替代品，我精神上的支柱，所以關心她飲食起居，背書情況，不過是出於理所當然，但在她嫁人後，我才覺得不對。”

    “嗯？”

    “我早就真心待她了，不過總以推開她的方式待她，所以才致使我二人之間，有一層戳不破的窗戶紙，今天救下枳樂，她睜眼看到我，便說：‘沒跟師父告個別，還不捨得死’。從前真是笨死了……”

    烏爾瑪爾深吸口氣，“我對沉西時，覺得藏起來讓她做長女便能保平安，誰料想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竟對我恨得深沉，到最後吃了那麼多委屈和苦痛，仍舊沒逃出來詛咒，明明是有別的辦法，若是提前說清楚，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楚從瑆搭腔道：“世上之事，太容易出現死局了。”

    烏爾瑪爾感概道：“我明明已經將她當成親妹妹對待，卻還是說出些疏離傷人的話來，枳樂對我真情實意，但抵不住之前種種刁難，你說，我們這又是何必呢？”

    想通了此節後，烏爾瑪爾氣色好了不少，枳樂脫離危險，依舊躺在床上，等到眾人去探望時，倔強地將臉別向一邊。

    “喂，”烏爾瑪爾笑著正想打趣，忽然察覺到枳樂臉上神情不大對勁，立馬警惕起來，“剛纔有人來過？”

    枳樂垂眼不答，但看她表情，十有八九沒猜錯。

    小冥君退至唯一的門邊，擋住。

    屋內眾人個個神情緊繃，楚從瑆只看了一眼，便發覺異常之處，無奈道：“你不想讓楚允和出來的話，就藏著他吧，枳樂，都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會還仰慕於他吧？”

    楚允和逃下仰止門後，肯定會在百里奚的操控下聲名狼藉，到了風響谷來，於烏爾瑪爾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枳樂搖頭，柔聲道：“不會了，他來送蠱蟲的母體，還我自由的。”

    “哦。”

    烏爾瑪爾緩步上前，突然伸手掀開被子。

    藏無可藏，楚允和立馬跳到地上，謹慎盯著幾人，辯解道：“我此次過來並無惡意。”

    “嗯啊。”烏爾瑪爾冷笑道：“畢竟你噁心的事情都做全了。”

    枳樂淡淡瞧著，臉上沒什麼多餘神情。

    楚允和也有些惱了，他臉上血跡未乾，衣襬上更粘著不少淤泥，竟然是一路倉皇逃過來的，“反正東西給了，就當是賠償吧，枳姑娘想要什麼休書的話，就直說，我現在便能給。”

    枳樂微笑回道：“不必，走個過場而已，我還要恭喜你得到一切。”

    “哼。”

    楚允和抬步欲走，烏爾瑪爾擋在他面前，眼神不善。

    “師父，不用理會他。”枳樂嫌棄地看了眼楚允和，沒忍住道：“你中毒了，手腕已經烏青，不出三日，便會虛弱到站不起來。”

    楚允和一愣，撩起袖子發現果真如她所說。

    枳樂繼續說道：“想解毒也容易，風響谷內種著通體淺紫色，開六瓣白花的草藥，摘了服下，便可解九成毒。”

    楚允和喉結滾動片刻，回頭看她，枳樂神情冷靜淡漠，從他進門這麼久以來，她一直用這種波瀾不驚的目光看著自己，就好像哪怕他當即自戕在枳樂面前，對方也不會有絲毫反應。

    他知道，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踏出這個門後，兩人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這明明是楚允和所期許的最好結果，但他道謝完離去，尋到解藥服下後，看著今日的天，一片晴朗，萬里無雲，心中卻無端感到空寂。

    回潮般的思緒涌上來，楚允和莫名想起了那晚他初回碰上枳樂的場景，側頭看她，少女的目光中無比崇拜驚訝，滿滿的喜歡都快溢出來。

    這是他在宋師妹眼中不曾看到的，宋秦臻太聰明太伶俐，識破他的計劃後能第一時間跑路，與自己撇清關係，更在得知他心繫葉淺明時，迅速斬斷情絲離去。

    楚允和活到這麼大，仔細想來，好像只從枳樂的眼裏看到過那般濃烈的歡喜，她從前總愛黏著自己，一有時間便偷溜到仰止門來，可是現在，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楚允和沒有半分悲傷，只是有點空落落，一直存在的東西忽然失去，難免會略有不習慣，他坐下休息了會兒，朝前走去。

    枳樂心結解開，回想起之前，簡直覺得愚不可及。

    好在母蠱被良心發現的楚允和送給了她，便不用再遭人操控了。

    楚從瑆這邊同他們告了別，便踏上前往巫山的路，她隱隱感到此去似乎跟莫汀白脫不了干係，但打心底裏又不會懷疑蘇扶，於是一路上都閉目養神，懶得多想。

    容鬱坐在她身旁，察覺到她眉頭輕攏，明顯有煩心事，於是也沒多叨擾。

    過了會兒，楚從瑆感到脖間癢癢的，睜眼一看，只見他把腦袋埋到了自己頸間，失笑道：“做什麼？”

    “困了。”

    “嗯。”

    楚從瑆順毛似的摸摸他腦袋，順嘴提道：“莫汀白聽說以身獻祭鎮壓，怎麼會突然出現？”

    “是，”容鬱推測道：“他就是像提前安排好似的，出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會不會有別的目的。”

    “比如？”

    “爲了仙京和平復時局。”

    莫遠橋的統治不算愚蠢，除了這些年上修界和下修界摩擦頗多以外，其餘並沒什麼大問題，他歷完情劫，放走沈枝雪就等同於放下心中執念，按理來說早就是個無情無慾的標準帝君了，可莫汀白還是回來了……

    巫山坐落在一片廣袤沙漠間，四周有著不少房屋殘骸，看來是多年前的一場火山噴發毀了當地的風土人情，山石漆黑，唯一的出入口設立在東面。

    而那裏，正好有間小廟。

    金車停下，大家下了車，便看到一個樹枝上插了只烤鴿子的男子正蹲在地上大口朵頤。

    看到從天而降的幾人，同樣有些懵，伸出烤**，“來點？”

    這場面實在令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