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感謝她那日出言相勸，楚從瑆目光復雜地看著楚允和，最終接過一飲而盡，“既然誠心娶了人家姑娘，就待她好些，切莫辜負了。”

    “那是自然。”

    楚允和滿面真摯，全然看不出來半點紕漏。

    和尋常人家的拜堂成親流程一模一樣，風響谷還吵著不想嫁給他的枳樂早俯身時，一抹微風撩起她蓋頭，露出紅透的耳垂與甜蜜笑意。

    嫁給了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心底始終還是高興的。

    不過這樣一來，情蠱的事情就越顯詭異了。

    送新人入洞房後，百里奚看著像大鬆口氣，揮揮手讓弟子散去，可仰止門十幾年才能遇到這麼一遭熱鬧事，弟子們的興致未消，哪肯散去？

    於是選擇性失明地湊在楚允和身邊裝聽不見。

    年紀小的更是嘰嘰喳喳開口問道。

    “大師兄，新娘子長得漂亮嗎？”

    “小師妹真的心懷不軌，對你下手了？”

    “你穿這衣裳，感覺怎麼樣？”

    他們討論來討論去都是那些無聊話題，百里奚氣得雙手背在身後先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告訴楚從瑆給她安排的廂房在哪裏。

    忽然，弟子中有人冷笑著嘲諷道：“當日就你們三人在場，誰知道宋秦臻究竟是怎麼死的，承諾這種事上下嘴皮子一碰，罔顧了宋師妹對你一片真心……”

    “林聲，你住嘴！”

    “我偏不！”

    個頭矮小的弟子逼上前一步，眼裏滿是憤慨不甘，他為宋秦臻鳴不平，這也不難理解，畢竟昔日裏兩人是經常在一塊修煉的同門。

    楚允和冷淡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師弟，並不打算理會，首先要往前走時，林聲發瘋似的一腦袋撞上他後背。

    驚起一陣呼聲，眾弟子忙上去制止。

    楚從瑆站在不遠處旁觀，聽容鬱道：“引蛇出洞要的便是耐心，我們且先等等，看這楚允和究竟想怎樣。”

    繁華退去，所有喧囂被隔於門外，枳樂坐在床邊，望著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她看到被紅綢蒙著的鏡子，心裏生出動搖，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於是掀開蓋頭又定睛看了會，果然在脖子下方，看到了兩條蠕動的蠱蟲。

    頭皮一陣發緊，好死不死，楚允和突然出現在銅鏡中，嚇得枳樂一個哆嗦，差點被凳子絆倒。

    楚允和一手扶穩她，笑道：“怎麼還是冒冒失失的？”

    “唔，我就是想看看這一路上來妝有沒有花，誰曾想，你跟條蛇一樣，走路半點聲音都沒有。”

    枳樂語氣又嬌嗔又害羞，與她之前痴痴仰慕楚允和的態度無絲毫不同，這纔打消對方的顧慮懷疑。

    道：“怎麼會，樂兒無論什麼樣子，在我心中都是最美麗的。”

    他跟她一塊坐到桌邊，楚允和溫溫柔柔掀了蓋頭，倒合巹酒給她，不忘解釋說：“剛剛外面有個一直對宋秦臻死心塌地的蠢貨與我鬧騰起來，那種求而不得之人發起瘋來，真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嗯。”枳樂還想試探著問些什麼出來，剛一張嘴，酒杯邊緣磕上牙齒，她對上楚允和堅定的眸光，心知不妙，躲了一下，道：“不是交杯酒嗎？”

    “夫君親自餵給你喝。”楚允和笑地滴水不漏，在給她灌完酒後，又談起了宋秦臻的事，“她取得那樣的後果，不過是貪心不足，自作自受罷了，許多事情都強求不來的。”

    枳樂揚起笑容，三分勉強，七分真心。

    “對啊，更何況是關乎感情，世上真心太少，即便有，也不一定輪得到自己。”

    楚允和眸色晦暗一瞬，抬眼看她。

    枳樂接著道：“你那位宋師妹自然不知，她是青梅，而你我二人早就在很多很多年前相見，當年你在聞玉樓驚鴻一面，早叫我不能忘懷。這些年終就算碰上太多人，都無一人及你。”

    “嗯。”

    楚允和似乎沒料到她會忽然如此真摯地說出這些年對他死纏爛打的原因，道：“謝謝。”

    生疏且客套，全然沒有當時說要娶她時的那股子意氣，枳樂心下明瞭，正要起身去拿塊盤中糕點吃，腿剛站直，兩眼一黑徑直朝前栽去……

    這次，楚允和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摔倒在地，好半晌才長嘆口氣，拎著後領口將人丟在床上，換去惹眼婚服出門。

    徑直走到一處僻靜竹林裡，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左右，才聽到腳踩碎枯葉的聲音。

    這裏地方不光偏僻隱秘，最最重要的是地上鋪了一層半乾的落葉，腳踩在上面就會有聲響，很大程度上杜絕了旁人偷聽的可能。

    “你來晚了。”

    “喲，”女子千嬌百媚的聲音傳過來，帶著濃濃不悅道：“師兄對我真是越來越不耐煩了，也不問這一路上趕路是否辛苦，看到你與別的女子兩意相歡，也不問問我是什麼滋味？”

    “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便能罵我十句。”楚允和眼中流露出柔和笑意來，道：“事情穩妥，她服用迷.藥後睡著了，不過我們還是要儘早下手為好，省得夜長夢多。”

    “嗯。”

    宋秦臻唇角一勾，柔聲道：“都按師兄說的做。”

    枳樂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捂著胸口深吸口氣，看到那兩人身形交纏到一塊，眉頭不禁緊鎖。

    為保險起見，楚從瑆帶她退出了這片竹林，腳剛一落地，枳樂便瞪大雙眼道：“我明明看到宋秦臻已經死了。”

    不難猜出，那日只不過是楚允和在她面前演的一齣戲罷了。

    容鬱一直在外面等候，看到兩人進去不久便出來了，奇怪道：“你們怎麼不多留一會？”

    “陰氣太重。”

    楚從瑆言簡意賅，實則她剛纔在竹林內一抬頭，就看到許多阿飄掛在竹子頂端，正低頭看著他們。

    吻至正濃的宋秦臻忽然扯衣服蓋住肩頭，四周環顧，道：“怎麼冷颼颼的……不會有人在暗處瞧見吧？”

    她心虛不已，一把推開楚允和，低頭繫腰帶。

    “還是等事情辦穩妥了，你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