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還在猜想兩兄弟是不是爲了搶奪阿九而大打出手，現在才隱隱意識到，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既然國師在死之前吩咐下屬一定要把阿九的轉世送到弟弟面前，而聞人忠也在樹下苦等幾十載，結合昨晚幻境中的內容來看，很有可能兩兄弟至死都是情同手足的存在。

    這樣一捋，理由便通順了。

    聞人語肯把皇位讓給弟弟，他以後就沒緣由再搶，而阿九和聞人忠，他哪怕察覺到了阿九身份不對，也從未出手阻攔過。

    許堯腳下一踉蹌，楚從瑆及時攙扶住她胳膊，“怎麼了？”

    “聞人語是我所殺，我都想起來了。”

    楚從瑆看到，她身旁的聞人忠緩緩起身走了，臉色不明。

    枳樂被這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奏樂氣得直衝出來，指著他們鼻子便是一通罵，“楚小爺，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將你大卸八塊了！現在還敢到我面前叫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說著，挽起袖子一副要下來跟楚小爺理論的模樣，但在看見他通紅的眼眶時，還是頓住了，“哭什麼？我還沒動手呢。”

    “手腕斷了。”

    楚小爺捧著自己的胳膊，嬌滴滴哭泣道：“都是他乾的。”

    這立場轉變太快，楚從瑆和容鬱對視一眼，剛剛他不還在外面罵得那麼難聽，怎麼現在就又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

    枳樂遲疑一下，上前揚起手。

    然後一巴掌甩在楚小爺的後腦勺上，呵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鬼德行，你哥那麼多好你怎麼沒學到半分？若你不招惹他們，他們會動手打你？”

    一番話有理有據，說的就像親眼所見一樣，枳樂嘆了口氣，看著楚從瑆，道：“罷了罷了，人都治好了，都進來吧。”

    枳樂走在前面領路，後面浩浩蕩蕩跟著一群人，她道：“恕不招待外客，楚小爺，你的這些人，就先留在外面。”

    “那不行！”楚小爺理直氣壯道：“萬一你想害我的話怎麼辦！”

    枳樂無奈翻了個白眼，“我想害你，他們是攔不住的。”

    思量一二，楚小爺一邊嘀咕著“看到我哥的面子上，你絕對不敢胡作非爲”，一邊小心翼翼邁進了風響谷的大門。

    許堯心亂如麻，額頭上不停滲出大顆大顆地汗珠來，她捂著胸口，每走一步都要劇烈喘氣。

    洛恆沉默地扶著她。

    進去之後，枳樂伸手摸了摸楚小爺的骨頭，道：“沒斷。”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楚小爺反射弧長似的，在手骨接好之後才尖叫出聲，捂著手腕不斷跳腳，“痛痛痛痛！”

    枳樂表情滿是無語，道：“你若有你哥十分之一的優異，也算是光耀門楣了。”

    “能不能不要凡事都把我跟他拉出來對比，小爺我天資高，慧根佳，如果不是要繼承爹爹的位子，叫我去修仙練道，還會比不過楚允和？”

    “沒大沒小。”

    枳樂手下磨藥的動作一停，後知後覺抬起頭來，眼底寫滿茫然。

    “那天楚師兄叫我幫忙給那幾位治病，說不日就會回來，當時你們就在現場，對吧？”

    楚從瑆沒回答，枳樂抬手揉了個太陽穴，自我懷疑道：“難不成是太累，出現幻覺了。”

    “我哥哥不在你這？”

    楚小爺蹙眉嘆了口氣，“你不早說，害得我在門口廢半天嗓子，既然不在你這兒，就是跟他那位師妹跑了，對吧？不如你告訴我，他的師妹居住在何地，我把他抓回來給你。”

    後半句話明顯帶著揶揄的口吻，枳樂面上蒙起惱怒，咬牙威脅道：“楚小爺最好謹言慎行，否則當心自己的手筋腳筋被挑斷，這輩子都別想直立行走。”

    楚小爺被她兇狠目光盯得打了個哆嗦，退後兩步罵了句“瘋女人”，便朝著大門口衝去，沒走幾步又折返回來，扒在門口喊道。

    “枳樂你不要太傷心，你長得還行，又有一身絕頂醫術，如果收收那母老虎的脾氣，說不定我哥哪天回心轉意還能收你做個小妾……”

    風涼話說到一半，面前門板被搗藥的石杵砸穿，幾乎是貼著他另一邊耳朵擦過，楚小爺總算老實，道：“別動手別動手，我走，現在就走。”

    楚從瑆看著這滑稽搞笑的一幕，還沒等她做出感想，便看見枳樂臉上怔怔落下兩行淚來，她抬手用袖子蹭了蹭，可是流得越來越多，甚至滴進了正在搗的藥粉裡。

    “枳樂，”許堯開口道：“你對那位楚師兄情根深種，有沒有想過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枳樂腦子氣得發熱，會錯了意，氣得叫道：“想要笑話我挑個別的理由，沒錯，我是下三濫的乞丐，出身這種事情誰都無法選擇，況且過去這麼多年，你還要……”

    她情緒激動上頭，看了眼許堯怯生生的表情，知道自己說錯了了話，乾脆閉嘴，握緊石杵搗藥。

    “我不是那個意思。”

    許堯悶聲悶氣道：“此時過來，還要多謝你這些年的香囊續命之恩。”

    等搗完了藥粉過篩，枳樂端著這一小碟東西遞給楚從瑆，道：“給那隻妖怪用的，誰都可以治，唯有他，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衰敗老去，最終靈力盡失，化成一堆白骨。”

    “別問為什麼了，真想知道，你問他去。”

    容鬱喉結滾動一下，去往廂房的路上，拽了拽楚從瑆衣角，“師尊。”

    他正要提及樂初霽的事情，楚從瑆卻會錯了意，道：“樂初霽跟著你跟著我認識這麼久了，就算不是摯友，那也是大半個熟人，我不會拋下他不管的。”

    容鬱蹙眉點了下頭，將要解釋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過去之後，衛清風早已痊癒，無聊的靠在門邊，而樂初霽，兩耳兩手兩足包括那條尾巴，全部化成原型。

    看見楚從瑆，下意識想躲開。

    “站出來。”

    她一聲令下，樂初霽背過身去沒動，不過這聲倒是驚擾了室內的尹辭，他立馬嚷嚷道：“鍾儀～鍾大小姐，我的飯呢，餓死了，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