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置若罔聞，手下動作加快，很快，便坦誠相見，她目光平靜地落在聞人忠快要紅透的臉上。

    “朕都說了用不著，你既不是真心，更不是朕的後宮妃子……唔。”

    下一刻，纖細修長的手捧上他的下頜，強迫聞人忠抬起頭來，柔軟的唇堵住他接下來的話。

    殿內燭火閃爍，風吹過，搖曳一下，熄滅了。

    黑暗中，聞人忠像被調戲的女子一樣，費力推開她的手。

    “阿九，你做什麼？”

    “報答平生未展眉。”

    聞人忠禁不住一聲輕笑，嗔怪道：“誰為你皺眉了？”

    被按著雙肩推倒在床時，他猛然醒悟，“朕是帝王，你不守規矩。”

    說著，翻了個身，阿九眼睛亮亮地盯著他，十指發狠在聞人忠背上留下一道道腫痕。

    聞人忠不會知道。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夜，阿九的肚兜下藏著匕首，就在蠟燭熄滅的一刻，被她悄悄塞進了床縫，次日找機會帶走了。

    “儷妃後來呢？”

    許堯發問。

    聞人忠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她做出那種事，最輕也會被流放，家裏不肯跟她牽扯上關係，還好有你從背後出銀子打點，後來她與那位竹馬逍遙遠去，再無下落。”

    許堯眼前一花，好似看見臨行前的儷妃碰住她的臉，鎮定道：“你我朋友一場，今日本該是多謝你的，可阿九，陛下他不蠢，國師更不是耳聾眼瞎之人，你現在，開弓尚有回頭箭可選。”

    饒是儷妃一介女子，也察覺出了不對，阿九懵圈點了點頭。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但在朝夕相處的人面前，遲早會被瞧出破綻。

    那夜過後的御書房內，聞人忠得意洋洋地盯著自己哥哥看，嘖道：“國師啊，您又被夫人趕出來了？”

    聞人語立馬吹鬍子瞪眼，斥道：“胡說什麼呢？你小子從哪裏聽來的！”

    “哈哈哈，”聞人忠仰頭大笑，沒想到後宮妃子口口相傳的八卦竟成了真，他揉著眼睛笑道：“無妨，這也不是什麼丟人事情，哥要是沒處去了，大可入宮來……誒，別打人。”

    “話說，那阿九不知什麼來歷，看著柔柔弱弱，實則身強體健，”聞人忠起身，故意在兄長面前得瑟，扶著腰道：“真是厲害，朕今日痠痛了一天。”

    聞人語眼神古怪地瞪著他，像是無語頗久，然後把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

    “鄰國來訪，每每都是想要示威抑或是探探國情，無論如何，都不要被人拂了面子，否則後果會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聞人忠正色點了點頭，抬頭髮覺兄長欲言又止的神情，道：“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位阿九，不能為後。”

    聞人忠道：“不日朕將遣散後宮，只留她一人，到時候就沒有除她之外的女子了。”

    “陛下，對什麼東西太執拗的話，並非是一件好事。”

    “哥，”聞人忠道：“你不懂，朕這輩子許多東西都是被硬塞進懷裏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想與那些老臣的諫言背道而馳，可是……直到遇上阿九，我才發覺。”

    他聲音低低的，呢喃道：“從沒這麼想要過一個東西。”

    “她說她有情郎在宮外，求你放她出去。陛下，強扭的瓜不甜。”

    “我不管！”聞人忠猛然站起身，許是因為她昨夜的態度，令他多了幾分勇氣，珍重道：“阿九會明白朕的心思，也會願意留下來的。”

    聞人語看著眼前的人，他對這弟弟寵溺遷就慣了，明明有肺腑之言，此刻卻半句都說不出來，良久嘆了口氣。

    鄰國使臣來訪的那日，席間簡直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話裡話外波瀾詭譎，針鋒相對。

    聞人忠坐在主位上，深感精疲力竭，若不是有國師在一旁幫忙，他是真的不是該如何應對了。

    就在宴席最後，使臣忽然起身拍了兩下手，道：“我們遠道而來，明白北邑最不缺的就是金銀珠寶，古董文玩，所以特地安排了別的東西。”

    說著，一群身著紅紗舞衣半蒙面的女子們穿梭進來，琴聲起，舞姬絢麗奪目，配合密切。

    知道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國師揮手叫更多侍衛站在了聞人忠身側，豈知那些女子跳完舞就退了下去。

    使臣幽幽開口道：“聽說北邑宮中曾流傳著一曲引驚鴻的典故，而且故事的來源還與陛下您的母妃有關，當初也是那一曲被人認作妖妃，生怕禍國傾城，所以才……啊，對不住，這些小人貌似不該在您面前提及。”

    聞人忠握緊了拳頭，冷笑道：“你想如何？”

    “如今世上，再沒人能重現當年一舞，所以小人剛剛派女子用了那麼大的心思，儘量還原了……”

    “胡來！”

    不等他說完，就有大臣氣得開口打斷，這正是平日裏最為穩重，最愛勸導聞人忠之人，他氣得鬍子翹起。

    “你們那種不入流的勾欄舞技，也好意思與先帝寵妃相提並論！”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們有意侮辱，可大臣這番話正中使臣下懷，他笑道：“是在下冒昧膚淺了，還望東道主來展示一番。”

    騎虎難下，眾目睽睽之下，聞人忠難以拒絕，於是大手一揮，叫宮中舞姬來。

    傳令下去後，人人自危，她們怎可能會先王妃的成名曲，可涉及北邑顏面，不能硬著頭皮上。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使臣故意挑刺，“這準備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吧，是不是還沒備好，如果你們也不會的話，不用勉強……”

    “人來了！”

    “快看。”

    “怎麼是她……”

    一陣低呼聲中，阿九赤足進來，和聞人忠對視一眼，隨後低頭行了一禮。

    聞人語同樣深感詫異，張了張嘴想要阻攔，發現阿九早就換了襲純白的水袖舞衣，衣襬上綻開多多赤紅花瓣，若不細看，竟像是濺上去的血珠。

    悠揚前奏響起，彷彿在空谷內，有長風呼嘯而過，空曠無垠，孤寂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