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燼抬高手中的食盒，“我是來送東西的。”

    “七星谷自會有人派送，用得著你一個崑崙弟子來獻殷勤？”渺渺早就發覺蹊蹺，沒什麼好臉色道：“拿走吧，我們不吃，誰知道里面有沒有毒。”

    慕燼麵露為難，楚從瑆和他有過一回成功的交易，微一思索，點頭應道：“可以，放下吧。”

    慕燼緩步走近，楚從瑆目光緊盯他步伐，等到食盒落地，她猛然拽住人胳膊，借力起身，將慕燼護在身後。

    可還是晚了一步，慕燼身形搖晃兩下，顯然中招，而飛刀角度刁鑽，並未直接傷及要害。

    “是誰！”

    楚從瑆朝林中望去，只見飛鳥驚枝，他們挑選的地方優勢就是利於隱藏，不容易被發現，沒想到這回倒先掩護了敵人。

    回頭，慕燼雙眼圓睜，落下淚來。

    並非是其他什麼情緒，他如今無法動彈，只要稍微晃悠，斜扎進左胸的飛刀就會更加深入，傷及心臟。

    “是白質做的嗎？”

    楚從瑆看他眼神，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沒猜錯，接著道：“他在哪裏？”

    說完意識到慕燼無法開口回答，於是換了個問法，“脅迫你而來的是他？”

    慕燼眨了一下眼。

    楚從瑆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上前檢視，縱使自己醫術不差，可哪怕容鬱在此，也救不回來他了。

    白質手段可恨，對自己昔年部下也不留情面，慕燼這會是被吊着一口氣，半身動彈不得，稍有偏差便會親手將自己推入深淵。

    坐以待斃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慕燼眨眼動作不敢過大，因為眼睛乾澀，再加上心中千迴百轉，不住落下淚來。

    他這副模樣著實可憐，渺渺也氣得連聲嘆氣。

    楚從瑆試探詢問，“你還有什麼想要留下的……嗎？”

    “有！”慕燼出人意料地伸手，在自己胸口抹了一把。

    楚從瑆下意識去接，對方身形一寸一寸變低，額上因動作牽扯，霎時疼出一層冷汗，他道：“掌門仍是掌門。”

    楚從瑆看他緩緩平趴在地上，沒了生息，而自己滿手血跡，終是想不明白慕燼的那句遺言，以及最後舉動是什麼意思。

    渺渺禁不住說：“他也是可憐，好不容易棄暗投明，白質還是不肯放過他。”

    兩人合力將他屍身拖到一旁用雜草掩住，往上蓋雜草時，楚從瑆看見有碎屑落在他臉上，於是找了塊帕子矇住慕燼面孔，然後才放下雜草。

    “等抓到白質了，再通知崑崙派的人將它安葬。”

    “嗯。”

    幾人等了半日工夫，不見白質蹤影，可大家都沒有收手的意思，楚從瑆繼續在蒲團上打坐，她心慌意亂，閉眼時壓根不覺得自己能入定。

    然而眼前畫面衝撞，無數色彩涌入，她力定心神。

    扈雲娘死的第二年，顧三郎因斬獲毒蜘蛛有功，繼承掌門之位，那時的崑崙派還是個小門小派，名不見經傳，只在當地大有影響罷了。

    而上任不到兩年，就因過於勞累，病倒在床，末時，還在因除邪祟不能休息，眼見要瀕天，扈雲娘再次出現。

    她不老不死，不生不滅，海水粗鹽腐蝕，加上有航海的大船丟了錨下去，不慎擦中鐵箱，給了她得以逃出來的機會。

    病床前，扈雲娘靜靜立在那裏，顧明晏滿眼喜色，頗有迴光返照之效，他道：“我終於能來陪你了。”

    扈雲娘坐在他跟前，從常喝的茶杯餘漬中找出端倪，道：“給自己下慢性毒，虧你顧三郎也做得出來，就這麼想下地獄陪我嗎？”

    她手臂上紋著的黑色蜘蛛猛然間變成活物，八條腿飛快衝向顧明晏，他一個激靈，清醒了些，“你怎麼出來的？”

    “我……”

    他拼盡最後一次力氣想要殺她，一使勁卻發覺他已油盡燈枯，脫力的倒在了扈雲娘懷中，然後靜靜落淚。

    “你不能活著，我不准你活。”

    扈雲娘耳畔聽見這類言語，臉上沒什麼表情，良久一勾唇角，道：“好。”

    顧明晏一愣，不知她是何意，而自己實在是撐不住，閉目迎接死亡的到臨。

    “你野心勃勃，從接近我的那刻起，為的就是將我當做踏腳石，登上掌門之位。”

    “可是，顧明晏你記著，永遠不要愛被你辜負之人，沒有回頭路可選的。”

    顧明晏出殯路上，漫天紙錢飄灑，哀樂不斷，一路上卻不見他的兩位兄長，崑崙派皆知，兩人在顧明晏登上掌門位置後就被送往了荒山別樣囚禁。

    他不顧念舊情，將事情做到難以收場的地步，所以出殯時都沒人送行。

    楚從瑆目睹著這一切，冷靜想到：崑崙弟子對於掌門之位的執著還真是超乎想象，都有點遺傳的意味在裡面了……

    “可如果顧明晏就這麼死了，那他和扈雲娘兩人的故事有何意義？真的跟司璞圖無關嗎？”

    正想著，棺材裏傳來拍打聲，很快，一隻蒼白纖長的手推開蓋子，扒著木板坐了起來。

    當街鬧鬼，圍觀百姓們呼聲連天，叫喊不斷，而其中最冷靜者，扈雲娘就那麼望著她，嘴角微笑。

    楚從瑆眉頭微皺，看到顧明晏從棺材裏跳下來後，拔足飛奔，猛地透過人群抱住了她。

    語無倫次道：“我不會再要你性命了，雲娘，答應我，只要你不害人……我們還跟從前一樣好不好？”

    他在將她當做踏腳石利用完後，實際上心中也一直悔恨，不然也做不出給自己下毒之事了，好在經過生死邊緣後終於想通。

    可扈雲娘推開了他，什麼都沒說，選擇卻足夠清楚。

    認出扈雲孃的人蜂擁上去抓她，一片亂糟糟……吵得楚從瑆太陽穴突突直跳。

    等回過神來，渺渺拿手在她眼前晃悠，“沒事吧？你臉上都是汗，白卿過來了。”

    楚從瑆抬眸，白卿道：“我爹跑出去了，我們快追！”

    “什麼？怎麼會逃出去？”

    各方嚴防把守，出口外還有一層圈套，白質就算插翅膀也不可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