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臉色便充滿隱忍，最終一隻手撐地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咳咳……”

    魏清風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來，不過剛剛的挑釁，依然令他心血澎湃，報復過後的小小快感迫使他仰頭注視著黑衣人，繼續說道：“她死了那麼多年，你還念念不忘，難道至今仍放不下嗎？”

    黑衣人剛纔出招一掌打在魏清風肩頭，他完全來不及躲閃，而小冥君透過這實力強悍的一招，明白對方修為至少和楚從瑆差不多高。

    黑衣人威脅道：“你代轉棲月，她這條命都是我留的，最好不要成為復活渺渺的絆腳石，否則當心被我踩碎。”

    魏清風心知自己敵不過，咬著牙沒言語。

    微風過，小冥君飄了回來，道：“看不清臉。”

    他說話時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

    楚從瑆詢問道：“下一個要勾魂的人是誰。”

    小冥君掏出判官筆，劃掉上一個和尚的名字，他道：“崑崙山上的人。叫……白卿。”

    楚從瑆驚得挑眉，“什麼！”

    深夜，崑崙山。

    飛過那近萬級臺階時，楚從瑆垂眸，忽然想起那日三道陣法中身負重創的容鬱，他全身大小傷口幾十處，左頰被碎石塊劃出一道細小的傷痕。

    然而縱使面前有萬般艱險，他也未曾退縮半步，雙眸泛着猩紅。

    楚從瑆那日闖入陣中救人時，並未多注意他狀況，可此時重回昔日場景，才發覺自己竟將那日的微末細節都記得格外清楚。

    他是爲了李姑娘才以身犯險。

    他是爲了她。

    蘇扶清楚看到楚從瑆神色間閃過一絲落寞，拍了拍她肩膀安撫。

    “你說會不會是他？”

    “可是，”楚從瑆感到不妥，“誰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手？”

    隨著判官筆所指的方向，兩人自剛纔起，心底就有了目標人物，墨絳綾這種東西邪門歸邪門，卻也有靈性，肯主動攻擊那黑衣人也一定是有緣由的。

    況且楚從瑆熟悉的門派術法，修為靈力與自己不分伯仲間的人也沒幾個。

    目標人物很快鎖定，小冥君迅速找到了白卿的所在地，他穿了身素色長袍，披散頭髮，看樣子正沐浴完準備休息。

    就在這時，門開了。

    蘇扶坐在房頂上從瓦片中偷瞄，小聲說道：“我們這樣偷窺跟變態一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小冥君指尖在楚從瑆手背上一點，然後又握住蘇扶的手，他們三人身形很快變成透明的，消失在房頂上。

    “來人修為太高，最好不要發出動靜，否則一旦被察覺，後果難以預料。”

    蘇扶伸長脖子往下看，只見白卿放下手中拿的信，抬頭衝着被柱子擋住的人點了下頭笑道：“您怎麼會在這時來？”

    “我還不能來了？”

    那人反問一句，白卿立馬道：“不，當然不是！父親何時來都可以，不過您深夜到訪，所謂何事？”

    “燭熒那個狗東西又逃回魔族了？還把聖女也拐走了。”

    人背後的白質纔沒那麼風度翩翩，往椅子上一靠，翹著二郎腿嘖道：“失策失策，他們兩個不是愧疚得老死不肯往來嗎？怎麼，良心被消化光了，就又不覺著是自己的錯。”

    白卿點頭，不敢忤逆父親，其實心中並不贊同他的說法。

    試探著開口說道：“孩兒在魏楚地界時，曾與燭熒有過一面之緣，彼時他潛伏在長公主身側做面首，為人正直，其實也沒有那麼……”

    白質目光冷冷落在兒子身上，白卿迫不得已改口道：“喪盡天良，簡直罪不容誅。他當年對師伯下手……”

    “夠了。”

    白質再次打斷他的話，換了個話題道：“你留在魏楚三年多不肯回來，難不成就爲了幫他繼位？改朝換代，君主更迭是多大的事？逆天命，可不是什麼聰明選擇。”

    “他是唐師伯的孩子。”

    白卿輕聲嘆了口氣，憐憫道：“若荷堅韌，孩兒對他很是欣賞，況且，唐師伯要是沒出意外的話，我們還有可能會成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從楚從瑆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白質額上青筋暴起，很是不耐煩。

    “你對那唐千山竟比你親爹還要親？”

    白卿默然不語，良久才道：“您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哼！”

    白質起身，袖子一甩便要離去，忽聽白卿質問道：“唐師伯之死，跟你有沒有關係？”

    “你說什麼！懷疑到你老子頭上？真是長能耐了。”

    白質口氣粗鄙，瞪著他道：“我告訴你，唐千山跟你老子壓根沒法比，他無論是劍術功法，還是天賦根基，甚至作戰思路，沒有一處能贏得了我！處處都不如我，憑什麼……”

    “憑什麼十七代掌門選他不選你。”

    白卿口吻平靜地接了話茬，他在心中預想過無數遍的質問此時發生，他卻沒想象中的慌亂，而是無比鎮定道：“唐師伯從來都不想做什麼掌門，他與凡塵女子相戀，此生圖的不過是一個閒雲野鶴的安穩日子。”

    他作為大理寺尚卿，這三年中暗中扶持唐師伯的孩子，若荷自然也察覺得到，對他無比感激。

    兩人早就表明了彼此身份，若荷也說出父親臨死之前的死因疑團恐怕與崑崙派有關。

    而那時崑崙派真正掌權者，還是白質。

    白質氣得聲音都在抖，“好啊，臭小子長能耐了，現在轉過頭來質問你老子！”

    白卿眼眶發紅，他素來對身為掌門人的父親極為尊崇，從不頂撞，如今隱隱意識到面前之人跟唐師伯的死扯不開關係，心中失望之至，哽咽道：“父親您實話實說，究竟有沒有在唐師伯中毒深受痛楚折磨時，派人將他圍死，活活困死在那方寸之地。”

    “他是自盡而亡。”

    白質理所應當道：“跟我無關。”

    沒有直言否認派人圍困一事，白卿終於忍不住了，低吼道：“唐師伯究竟有哪裏對不住你，值得你下如此狠手！”

    “他從沒對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