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煉從不用凡人的香火供奉，之前未曾注意過，現如今回想起來，我既然不用，那些靈力都會去哪裏呢？”

    楚從瑆盯著面前死而不僵的屍身，她外面罩了一層冰殼子，若不是臉上毫無血色，還真像是沉沉睡去的美人。

    小冥君道：“那些香火都用來儲存她屍身不腐，僅有的魂魄不散。”

    他對上楚從瑆探尋的目光，無奈嘆了口氣，“我雖在冥界辦事，可也並非事事都管得了的，如果牽扯上修仙大派的秘辛，父王絕不肯叫我插手去管。”

    三界六道，四海八荒，總是有著充滿人慾的秩序，哪怕是十閻羅殿之一的小冥君也不得不遵守。

    楚從瑆並不強求，召回墨絳綾，道：“先挖出來看，她不算死人也不算活人，身上應該還有一點碎魂。”

    魏清風剛纔暗地裏下黑手，現在雖是害怕楚從瑆報復，卻又擔心她會對白棲月不利，還是黑著臉來了。

    “滾開。”

    白棲月連跟他肢體接觸都嫌厭煩，耐不住對方委屈的眼神，於是想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與那黑衣人沆瀣一氣，就應該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對吧？”

    “我警告你！”魏清風急不可耐，甚至動手揪住了她的衣襟，“不要再把自己捲進去了，你鬥不過那人的！”

    “你敢跟我動手？”白棲月脾性也很是剛強，抬手一耳光甩了過去。

    魏清風臉側到一邊，慢慢紅了眼眶，隨即眼底泛上一層兇戾。

    “可以，你要是想讓我為你抵命的話，我甘之如飴。”

    白棲月面色一怔。

    隨即後知後覺的目光閃爍兩下，沉默了。

    楚從瑆也停下動作，默默注視著他們兩人吵完過後恢復平靜。然後才道：“你們認識此女嗎？”

    “不認識！”魏清風幾乎是下意識否決。

    白棲月囁嚅兩下，似有懼意，但一對上楚從瑆溫和的目光，憑空又生出一股勇氣來。

    “渺渺，第十七代掌門人的侍女。”

    白質是第十八代，而他的兒子白卿則有可能是未來的第十九代掌門。

    當把她從神像中鑿出來後，楚從瑆不可思議道：“她是一個……凡人？”

    究竟是誰費如此大的功夫想要保一個毫無修為根基的凡人屍身不腐，碎魂不散呢？

    白棲月猶豫了一會兒，解釋說：“這算是崑崙派的醜聞，當年渺渺和十七代掌門暗生情愫，訊息被放出去後鬧得沸沸揚揚，諸位元老都勸他處死渺渺以正清白。”

    畢竟一個地位低下的凡人，怎麼能跟堂堂掌門人廝混在一起？即便怎麼解釋清白，都會有人質疑，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所有醜態都推到渺渺身上，犧牲此女來換取名譽。

    “掌門光明磊落，不想用一個女子來頂罪，可是沒過多久便因走火入魔，從而死無全屍。後來更聳人聽聞的事情發生了……”白棲月咬緊牙關慢慢吸了口冷氣吐出去後，才謹慎道：“十八代掌門，也就是白質，他和渺渺走到了一起。此等罔顧人倫的醜聞，崑崙派的長老們當然不能善罷甘休。”

    “後來，渺渺被處以天雷極刑，而在一旁的觀刑者中，白質也在其中。”

    白棲月眼底犯上一種恐懼來，蘇扶眼尖探查到她的情緒後，輕聲道：“你這反應跟親眼見過天雷極刑一樣？”

    白棲月猛得抬眼，表情震驚，明顯是被蘇扶猜到了，她惶恐的目光望向楚從瑆，後者淡淡略過這個話題。

    “不必多言，只需要好好鑽研眼前這位，黑衣人在我面前刻意隱瞞劍術，生怕我看穿他的出處，也就是說，這個人我應該認識，即便不認識也見過麵或者聽聞過大名。”

    蘇扶和楚從瑆對視一眼，心中有了人選，兩人就沒有再追問，以免打草驚蛇。

    夜幕四合。

    和尚屍體被匆匆掩埋後，大家住到了廂房裏，白棲月沒有要走的意思，見楚從瑆也不趕她，喜得幫忙收拾被褥。

    蘇扶躺在楚從瑆身邊，又挪動身體在她身旁湊了湊，壓低聲道：“你的手怎麼樣了？”

    “只麻了會，無毒，現在已經無礙。”

    “看來魏清風看在白棲月崇拜你的份上，也不敢真把你怎麼樣，不過他對那個黑衣人很是懼怕……”

    楚從瑆開口道：“說話就說話，別貼這麼近行嗎？”

    蘇扶擠眉弄眼，意識到在黑暗中對方也看不清，於是道：“小冥君身上好涼，他跟移動空調一樣，散發著冷氣。”

    楚從瑆被這個比喻逗笑了，勾了下唇角正要開口，忽然，隔壁窗扇輕響了下。

    “別走，帶我們一塊去！我不添麻煩的！”

    蘇扶眼疾手快抓住楚從瑆和小冥君的手腕，兩人只能照做，三人迎風輕飄，追上隱入叢林中的人影。

    魏清風修為普通，可和他見面的人實力卻不容小覷，所以楚從瑆一行人遠遠跟著，只能保證他不消失在視線裡，終於，在十里外的涼亭中。

    魏清風停下了腳步。

    小冥君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前去探查，他本就是非人之物，隱去身形後飄到涼亭邊。

    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所做多餘了，因為黑衣人被一團霧氣籠罩，壓根看不清臉和身形。而魏清風則失態的用拳頭砸著柱子，說話全用吼。

    楚從瑆聽得清清楚楚，魏清風憤怒的嗓音中包含著苦楚和哀求。

    “什麼叫做不行？”

    “我告訴你，自從我放棄長老之位時，就再沒想過跟你崑崙派扯上絲毫關係！”

    “算我求你了，離棲月遠一點，她不是把一切都讓給你了嗎？”

    “我現在一無所有，我只剩下她了。”

    黑衣人“咯咯咯”笑了起來，聲線璨然，“你再替我辦最後一樁事，我就放過你。”

    這種話一聽起來就是陷阱，可魏清風出於無奈，還是點了點頭。

    “你去引導楚從瑆去拼湊渺渺碎魂，不行的話，就把她屍身偷過來。”

    魏清風冷笑諷刺道：“你一生究於算計，不還是把自己給算進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