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染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表情猛然慌亂，她大抵不是沒有絲毫預料，而是萬萬沒想到竟會被自己親耳聽到。

    楚從瑆繼續添油加醋，“歷上神纔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典範，你難道就不好奇，在自己有孕的幾月中，他究竟跟多少人曖昧不清？”

    “說這些有何用。”熄染依舊嘴硬，表情卻柔和不少，“自從他親手除去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他已不抱希望了。”

    “失望是一回事，背叛是另一回事，你要想繼續將就，我也沒轍。”楚從瑆聳肩，衝燭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愣著，快開口表清心意。

    燭熒卻像個悶葫蘆似的，緩慢放下了抓著熄染的手。

    “你這是做什麼？”

    蘇扶也看不下去，道：“燭熒，你可想好了，錯過這次機會，日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再難相見了。”

    燭熒恍若未聞，他心中怎會不知，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熄染落淚，道：“你又要推開我嗎？”

    燭熒的猜測半點沒錯，畢竟有那幾百年的相處，他對熄染脾性瞭如指掌，下一刻，她就高聲叫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我要喝水——”

    此時歷憶闌剛出院子，聽見動靜很快閃身至門口，楚從瑆進來後在門扇上加了道封鎖。

    歷憶闌推不開，還以為是熄染所為，暫且耐著性子保持風度道：“你醒了？”

    剖腹殺子，但凡事一個有些人性的都做不出這麼極端之事，所以歷憶闌心中有數，還是懷這些小心和揣測，生怕熄染醒了要報仇。

    “沒錯。”

    熄染說話時低頭盯著燭熒，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現在是仙京乃至整個修真界通緝的惡人，一旦被發現，絕沒好果子吃！

    “我不。”

    燭熒動了動唇形，他忽然起身抱住熄染，附在她耳畔道：“我不想再逃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從頭到尾，只將你當做一個毛孩子看待，何時起過男女之情？”

    熄染殺人誅心，慢悠悠推開他道：“少自作多情了，快滾吧，否則待會又要連累我。”

    燭熒一愣，這時，歷憶闌總算不耐煩，一腳踹開門後面上揚起勉強笑容。

    “沒事便好，我已經吩咐煮些補藥給你……”

    貼心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歷憶闌的目光只是掃了眼熄染，然後落在楚從瑆身上挪不開。

    “子虛小仙？”

    又來了！楚從瑆頗為無語，轉念一想，要叫熄染徹底死心的話，最好方法就是親手撕開歷憶闌的渣男面具。

    於是她回以羞赫笑容。

    歷憶闌清了清嗓子，“子虛小仙何必對我懷有戒備？好一個子虛烏有，本君在仙京費了大功夫尋你，卻是白費工夫！”

    楚從瑆似乎是又氣憤又害羞地偏過頭去，軟聲道：“霍祁天仙您不要誤會，我和上神不過是第二次見面。”

    她越是展露出少女似的清純和媚態，越惹得歷憶闌想繼續戲弄，他道：“小仙不必害怕，可將你真名告知於我，日後若是有機會，本上神也能對你提拔一二。”

    楚從瑆餘光打量熄染情緒，發現她淚盈眼睫，一滴晶瑩的液體很快落在手背上。她再開口時，更覺自己講話一股子茶味兒。

    “這怎麼好？我與熄染姐姐曾經有些誤會，這不，正想來與她理論就碰上您了，你們有事先談，小仙告退。”

    “有什麼誤會當面談清楚豈不更好？”

    歷憶闌說著，坐在熄染旁側的椅子上，牽起她的手，溫柔撫摸了兩下，“睡了這麼長時間才醒來，可有不適？”

    楚從瑆內心默默翻了個白眼，熄染剛纔喊叫的託詞是她要水喝，小狼果真半點都沒聽進去，現在反倒硬凹成主持公道的人物。

    她道：“其實事情也不重要，就是在凡間時，熄染姐姐罵過我兩句醜東西，叫我心中很是難過，鬱結不平去……”

    說著，楚從瑆硬是擠出兩滴淚來，歷憶闌臉色立馬就變了，呵斥道：“你怎能這樣講她，子虛小仙閉月羞花，即便是嫉妒也不該口出惡言。”

    光明正大地胳膊肘往外拐，熄染聞言，臉上仍是淡淡的深情，“你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害得我性命攸關，如今剛醒，就幫襯一個外人講話？”

    她口吻清冷，不帶半絲憤怒和哀怨，幽幽盯著歷憶闌。

    “你親口承認那孩子是惡龍的種，先侮辱了我，現如今又有什麼好狡辯的？”

    歷憶闌也是極其聰慧之人，看到她神情不像在撒謊，不禁更為心慌道：“你個瘋子！少耍我了！”

    熄染鼻子一抽，大顆淚水滾落，她牽了幾次嘴角都沒能露出一個完整的笑來，只道：“燭熒敬我如長輩，這些年從未來過仙京，除你之外，你覺得孩子還能是誰的？”

    歷憶闌豁然起身，指著她腦袋大罵道：“是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錯都在你！真是瘋了，本上神當初為何要娶你這種瘋女人？”

    “走。”他袖子一揮，也不知是煩躁還是心虛，拽著楚從瑆的手闊步往外走，熄染嗓音遙遙從背後傳來，“無論如何，我不會與你和離的。”

    蘇扶從剛纔起就站在一旁當雕塑，上回見面她自稱仙侍，此次也未引起歷憶闌懷疑，她跟著走了兩步後，忽然折返回來。

    鄭重其事道：“歷憶闌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作何抉擇會影響後面大半輩子，霍祁天仙，你還有很長壽命，跟不愛的人相處一輩子就已是非常艱難了，更別說跟這種人渣……”

    她也想極力挽回熄染很快會抑鬱而終的結局，面前女子搖了搖頭，溫柔道：“燭熒也是一樣。我想要他以後更好，至少不用跟我這種聲名狼藉的人廝混在一塊，他值得更好的人。”

    歷憶闌出去後越想越心寒，不禁深思道：那真的是我的孩子嗎？

    當時剖腹殺子一幕幕不斷在眼前回閃，有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歷憶闌恐慌不已，好在這時，仙侍匆匆來報。

    “請您一塊去迎接新飛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