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始終睜眼抬頭仰望，他們這一仗可謂是打得天昏地暗，足足有一刻鐘才罷休，兩人背對背而站。

    楚從瑆冷哼道：“你要是執意如此，我們師徒情分便到此為止。”

    容鬱剛要開口接話，倚在門邊不知看了多長時間熱鬧的少年抬手，熱切地說：“好啊好啊！師父不要他個小白臉最好了！”

    眾人朝聲音源頭望去，凌玄骨帶著一眾侍衛慢悠悠走進來，朝皇姐行了個禮，“多謝有您相助，事情才能辦得如此順利。”

    他話外是指兩人合力謀殺太子之事。

    凌陽一驚，“你瘋了嗎？”

    “哈哈，”凌玄骨幹笑兩聲，轉頭看楚從瑆時眼睛都亮了，“師父剛剛好生厲害，能教我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那種招數嗎？”

    容鬱瞪了凌玄骨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蘇扶看了剛纔兩人施展了那套劍法，心下總算鬆了口氣，默默道：幸好沒什麼大事，否則我拆我自己的CP，真是造孽啊！

    “本王早就跟廣源寺的主持有過預約，想在此地辦一場落秋宴，邀請大家一起沾沾福氣。”

    凌陽道：“出去，回你的房間。誰想沾你的狗屎運？”

    凌玄骨不怒反笑，悠悠說道：“我能坐上太子之位，還不是多虧了皇姐，不過，清理東宮的時候發現了一封奏摺，想必是沒來得及交出去。”

    凌陽看著那摺子上熟悉筆記，默然道：“人都死了，本宮不想看。”

    “那我讀給你聽。”

    凌玄骨咳嗽兩聲，做勢要講，凌陽衝上前一把搶過摺子，道：“滾出去！跟你那什麼勞什子師父一塊出去，再敢壞我的好事，本宮要你們好看！”

    她跟只炸毛的鬥雞一樣聲音尖銳，凌玄骨劣根性足，玩心又起，“皇姐要在佛門清靜之地做什麼好事，難不成是跟您的這位面首……”

    凌陽抬腳便踹，他這才興致悻悻的出去了，臨出門時，還不忘抓住楚從瑆的胳膊撒嬌，回頭向容鬱眨了個眼。

    心中暗道：“不知好歹的小白臉有這麼好的師父不珍惜，以後可就是我的了！修仙煉道，長命百歲，這天下的榮華富貴，萬里江山都是我的……”

    算盤打得正起勁，出了門，楚從瑆在他小腿上踹了腳，凌玄骨順勢跪下，抓著她的袖口仍不放手，“師父，我求你原諒我吧，從前都是我不長眼睛，的確想把你拖出擋罪，後來一想，那可真不是人乾的事兒！”

    “我錯了，我現在的誠心天地可鑑！”

    凌玄骨滿臉真摯，楚從瑆不屑一顧，她可是清楚記得誰在自己拼命救人後，站在一邊說風涼話，並且落井下石的。

    她道：“要我信你也不是沒有辦法，把你那顆心挖出來給我瞧瞧。”

    蘇扶站在一旁，警惕盯著凌玄骨，勸道：“最好不要跟此人扯上什麼關係，他不是個好人。”

    凌玄骨“哇”得哭出聲，哪有什麼當場當朝太子的風範，雖半天沒擠出一滴眼淚來，卻夠丟人的了，他哼唧道：“師父，我把我知道的全講出來，包括凌夙的事。”

    楚從瑆壓根兒不感興趣，抬腳欲走，長公主的院落中卻傳來尖叫，無比淒厲的聲音，驚飛一群枝上白鳥。

    凌陽的尖叫似乎能將聲帶撕裂，若荷不知其因，但看到仇人難受，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凌玄骨見機邀功，忙不迭道：“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看了我剛纔給的奏摺，那是凌夙所著，我入住東宮前清理時發現的。”

    楚從瑆詢問的目光望向了他。

    “凌夙為前太子，說出的話肯定有分量。他早就寫好，只是沒機會拿給父王看了，上面解釋了當初開啟城門並非意氣用事，而是早跟唐將軍商量好了，只有這樣，纔有機會讓戰爭停歇。”

    “他還說自己雙腿落下殘疾後，頹廢無能，又見死不救鑄下大錯，終生後悔。不願再風光霽月的活著，也是爲了償還對唐千山的罪。奏摺最後勸告父王，長公主心思玲瓏狠辣，不輸男子，豢養面首也不過是因父皇的不在意，缺愛所致。凌夙還說，我生性頑劣，不知輕重，萬不能繼承大統，實在沒有辦法，就將天下交給凌陽，她一定會處理的比我好。”

    凌玄骨說完，不屑地哼了聲，“看來當初殺他真是沒做錯。對了，凌陽與其說是求而不得，追逐唐將軍的幻影，準確點講，她求的是關照愛護，可父皇給不了她，那些攀權附勢的官換子弟給不了，軟弱無力的面首更別說了，她親手扼殺自己人世間最後一份溫情，得知之後，當然會崩潰。”

    凌玄骨一五一十的說完後，還在為自己精妙的算計而洋洋自得，楚從瑆卻循本溯源，“這個秘密算不得什麼，因為對我毫無用處，你想要證明自己，還是掏出你的心給我看吧。”

    凌玄骨起身拔劍，抓住難平劍的劍柄使勁用力卻毫無反應，他皺眉道：“此劍認主？”

    “沒錯。”

    “但是那個容鬱為什麼拽得開！”凌玄骨氣急，“師父真是偏心，給他不給我。”

    楚從瑆來不及想他是何時知道的，淡淡道：“你拜的師父是白無虞，不是我楚從瑆。”

    “你耍賴皮！”

    凌玄骨嘴上說著，心中卻認定了，這世上沒人玩賴玩得過他。

    抱住大腿不肯放，楚從瑆心下反感，起了身雞皮疙瘩，推不開他，只能拔出難平劍丟在他身旁。

    “挖出心臟，證明你的心意，除此之外，沒別的法子叫我回心轉意，肯重新做你師父。”

    說罷，揚長離去，出此難題，哪怕凌玄骨這個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也不會真將生死置之不顧。

    若荷剛纔無法處理母親屍身，只好用了化形水，幾個時辰前還鮮活的柳鶯，現在殘留下一片衣角，連做衣冠冢都不夠。

    他一邊強忍淚水和崩潰的心情，一邊將那兩頁紙換了好幾個角度重疊起來，原本天書一樣的文字逐漸顯露出真正字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