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能前往，於是差人把自己的願望帶過來寄於樹上，企圖實現。”

    小僧解釋完，楚從瑆繼續發問，“樹上掛著的心願看起來雖多，但你們百年下來，難不成還沒掛滿嗎？”

    萬沒想到有施主會追問到這一茬，小僧人靦腆一笑，“這，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我不能說。”

    他應付不下來，楚從瑆接著猜測，“你們隔幾年就會跟他們用同樣的繩索辦法，把樹上紅綢清理一遍？”

    “施主聰慧。”有位留著白鬍子的僧人忙接話道：“您猜得沒錯。但不同的是，每個人的願望我們寺廟都有完整儲存下來，並未丟棄。”

    “樹上紅綢十年一換，換下來之後，放在佛像後面的院中安放妥當。”

    楚從瑆心想，這可好辦，於是推算出唐千山失蹤的最後一年處於廣源寺清理的哪個十年中，開口要檢視。

    面前老僧勃然色變，搖頭道：“這可不行，施主休要為難。”

    楚從瑆揚手，樹上一截紅綢飛至她手心，上面字跡娟秀的寫著心願。

    “願奴短命。夢中與夫君歲歲長相見。新夫家早日暴斃。”

    短短三行話，楚從瑆看了半天沒回過神來，聯絡臺階上碰到的那個老嫗言語，皺了下眉。

    側耳問柳鶯，“你當年來寺廟中祭拜時，可有聽到什麼……對哪方面極其靈驗的傳聞？”

    柳鶯頓了會，如實說道：“興許有，可我沒在意，當年只求了孩子平安康健。”

    提到白無虞，楚從瑆不忍再問下去，剛纔那個嚴詞拒絕了他們的老僧人突然改了主意。

    “想要調查十年內的祈福也不是什麼難事，請各位施主隨我來後院。”

    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楚從瑆餘光注意到少年僧人表情複雜，猜測對方用意絕不單純，但還是跟著去了。

    抵達後院，門關上後，房頂跳下來一二十個舉著棍子的武僧，老僧人面色不善，吩咐說：“有人敢挑釁到我們頭上來了，不必客氣，收拾一頓趕下山去。”

    “慢著。”若荷很是不能理解，反問道：“你們不是說過出家人不打誑語嗎？剛剛還答應了我們，現在將人騙到此地，跟那些土匪頭子有什麼區別？你們方丈呢！讓他出來談談！”

    “老衲在此。”

    武僧中一個身材幹癟瘦小的老者躬身，他慍道：“這位姑娘雖身懷絕技，卻用心不端，明知道將天下交與平西王后將會災禍不斷，仍要幫他上位。”

    “如今又不知揣著什麼心思，要查我廟中祈願錄，誰知道你是想抓哪位大人的把柄？恕老身寧死不從。”

    另一位僧者催促說：“師兄，你跟她有什麼好廢話的？打一頓趕下山去，告訴世人，我廣源寺纔不跟禍國殃民的奸佞臣子成結交。”

    若荷一跺腳，氣急，雙掌結印，做勢便要打起來，楚從瑆抬手製止，徐徐道：“方丈所言，在下好生佩服。”

    她這幅態度惹得對方更加不快，命令道：“動手！”

    眼見十幾道鐵棍逼至身前，楚從瑆無動於衷，那些僧人還算有幾分風度，在落下前停了手。

    “施主為何不拔劍？”

    “佛祖面前見血，我怕多有不敬。”楚從瑆口氣狂妄說完後，不給他們發作的時間，衣袖一揮，平地起驚雷，狂風吹得好幾位武僧連續七八個空翻，才勉強站住腳步。

    主持發怒動手前，楚從瑆不輕不重按上他的軟肋，“我他從未見過有寺廟以通靈術來招攬香火，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方丈的反應像是被揪住尾巴的貓，嘴角抽搐片刻，他纔不會在弟子面前承認，怒斥道：“胡言亂語！”

    楚從瑆笑盈盈盯著他沒說話，主持身旁的老僧率先心虛，尋了個理由把武僧們支使出去。

    主持猶豫道：“你要祈願錄究竟想做什麼？”

    楚從瑆心裏冷笑一聲，他被按住七寸後便能與人好好講話了，於是答道：“我也懶得瞞你。通靈術並不常見，糊弄那些凡人還能起些作用，你們宣揚什麼與人在夢中相見的法子已是違背天道，叫地下小鬼告知閻王的話，你們猜，自己的魂會不會提前被勾走？”

    主持猜到面前的仙者知曉了什麼風聲，卻未曾料到她明白得如此詳盡，不禁追問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楚從瑆勾唇，“閻王殿小冥君追查到皇城，還不夠明顯嗎？”

    前幾日蘇扶幫忙救人時，白夫人砍她幾次不中，等到扮鬼事情結束後，楚從瑆才發覺閻羅殿的那位小冥君一直在背後託扶著她，不然也不能叫一個凡人雙腳離地，裝得跟真的一樣。

    她未追問，蘇扶卻八卦的衝她講過小冥君此行是爲了調查許多與凡間尚有聯繫的鬼魂。

    “此舉是在忤逆天道，都要轉世投胎喝孟婆湯的小鬼們與生前故人相逢，有生性灑脫的好好道個別，可更多人卻戀戀不捨，如若執念太重，很有可能掙脫束縛變成怨靈。”

    楚從瑆將蘇扶的話複述一遍，主持臉上血色全無，哆嗦著嘴唇說：“老衲……”

    “你自以為有佛法掩飾的小聰明不會被人識破，這些年也撈夠了油水錢，就此收手吧。”

    “是是是，多謝皇傅提醒！”

    主持感恩戴德，行了好幾個大禮後，忙叫人去伐了那棵千年古樹，毀掉凡間與黃泉的通靈媒介，通靈術便施展不開了。

    到時候即便小冥君查到廣源寺來，證據已被毀壞，只要他抵死不認，就不會出什麼事。

    主持一面派人解決，一面對楚從瑆的未知身份肅然起敬，陪著茶道：“您稍等，我已吩咐人去取祈福錄的箱子。”

    果真，不多時，幾個大箱子被抬了過來。

    開啟一看，裡面不光有紅綢條，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器皿物件，若荷指著其中一個形狀奇特的玉器道：“那玩意兒不會是夜壺吧？”

    主持面色尷尬一瞬，“是。曾有……”

    “所以說，那十年中，祈福不光能掛紅綢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