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惡龍捆來的正是魔尊，他沒有往日的從容氣魄，頭髮上甚至插了幾根雜草，衣服亂糟糟，胳膊還開了道血淋淋的口子。

    聖女面無表情，微微頷首算是行禮。

    “實在管教不了，先在你這留幾日。”

    聖女所住宮殿比世上最堅固的城牆還要難出去，她住進來前就被下了咒術，未滿三百歲，不得出去。

    給惡龍標記完後，它也休想踏出去半步。

    燭熒那時候固執得狠，成日裏用頭撞牆，結界被他鐵桶一般的腦袋撞得地動天搖，足有一月功夫，才歇下來。

    熄染這才後知後覺，魔尊是奈何不了這東西又嫌麻煩，於是便丟到自己這裏來了，她被燭熒吵得打坐修行睡覺都很是艱難，於是決定度化此龍。

    它身上惡煞血腥太重，靈識未開，智商還不足一歲小兒，看到熄染走過來，張開血盆大口便想把她一口吞入肚中。

    結果卻被暴揍了一頓。

    場面近乎於碾壓式的殘忍，身軀龐大的惡龍像條小蛇一樣被揪著龍尾甩來甩去，打得眼冒金星，爬都爬不起來。

    楚從瑆親眼目睹此遭，在心中鼓掌默道：“厲害啊，大力出奇跡！”

    畢竟聖女看起來柔軟無力，沒想到出手的反差如此之大，燭熒暫且被馴服後終於化成人形，他像個野獸一樣，頭髮打結，眼神兇惡。

    熄染嘆了口氣給他打了水洗頭，還沒開始沖洗，燭熒一口把皂莢丟入口中嚼了幾下。

    冷靜溫和的聖女總算受不了了，一把把他腦袋按入水盆中，嗆了幾口水的惡龍抬起頭，接下來洗髮的整個過程，都在撅著嘴吐泡泡。

    熄染耐心溫和，長久來的孤身一人叫她對這條煩人的惡龍又惡又喜。

    雖然自身性子沉靜，卻也頂不住燭熒今日把門扇啃掉半截，明日一頭撞塌兩堵牆。

    再這樣下去，到不了熄染三百歲出關，連個遮風擋雨的窩都沒了。

    終於，在一次燭熒又闖完禍後，被聖女揪到藏書樓認起了字。

    熄染在被選為魔族聖女之前經過嚴格的訓練，知識涉獵麵廣泛，對於不同的門派術法，靈力修煉，靈獸品種都如數家珍，可燭熒每每聽不完半篇書，就趴在桌上睡得哈喇子四溢。

    他靈識進展很慢，分不清人的七情六慾，甚至拿捏不準對方情緒。

    在一次想要逃課時，抓了只落在自己鼻頭的白色大蝴蝶捧給熄染瞧。

    她嘴角微微動容，良久合上書，示意他今日可以出去嬉鬧了。

    這一舉動叫燭熒有所誤解，後來好幾回，熄染都在書簡中發現不同品種的蟲子，知了，蟋蟀，甚至擺了只肥嘟嘟的大老鼠在她桌面上。

    楚從瑆看得血壓都要上來，燭熒開靈識的過程，簡直就像在訓一隻拆家的哈士奇！

    好在熄染最後訓練結果不錯，燭熒總算懂了人的喜怒哀樂，也被迫飽讀詩書，學了不少關於修真界的歷史人文。

    三百年期限滿後。

    熄染無召喚不得出去，燭熒卻自由了，她以為他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微有落寞，心底卻也沒翻起多大波浪。

    誰料想，晚上，燭熒提了一大堆東西翻窗子進來，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頭髮被人扯散了，嘴角卻帶著憨憨的笑。

    熄染不由焦急詢問發生了什麼事，這才得知燭熒想給她帶吃食，卻不知人間銀兩是什麼東西，吃了頓霸王餐後被店家打了一頓，被迫留下刷盤子，纔回來這麼晚。

    熄染看著著他用勞動換來的那些糕點炒菜，很是不解，“你打不過他們嗎？”

    “你說。不要輕易殺人。”

    熄染哭笑不得，她叮囑道：“若有人欺你，還手也無妨。”

    可那條只知殺戮，未經人世的惡龍卻沒完全理解，興致勃勃催促辟穀幾百年的聖女吃東西。

    他則拖著腫的跟豬頭一樣的臉道：“我刷盤子的時候，聽見掌櫃的喊一個女人“娘子”，於是我跟著叫大姐，差點被她罵死，我要是叫你‘大姐’的話，你會不會罵我？”

    熄染嗆得咳嗽起來，她臉頰飛上兩抹紅雲，道：“辣椒放多了。”

    “哦。”

    燭熒倒了杯水給她，他明顯不理解凡塵那些稱呼，但這些年結界中就只有他和聖女兩人，也用不上那些勞什子的稱呼。

    他苦思冥想，“大姐不行，叔叔不對，那叫娘子，可以嗎？”

    “不行！”

    熄染氣得變了調，燭熒看到素來古板規矩的人失態就極其興奮，連喊了好幾聲“娘子”。

    熄染罵這稱呼粗俗，訓他無禮，在燭熒躺地上睡著後，她坐在他身側，手指無聊的擺弄他頭髮，編了個細細的辮子。

    也不知是那晚燭光太搖曳，還是燭熒帶回來的菜式太辣，熄染臉色愈發紅潤，她眼角墜下一滴淚，在落到地面乾涸前，迅速被燭熒用指尖刮掉。

    兩人心照不宣，燭熒靈識徹底開了，心亂如麻，跑去凡間一躲三個月，在這期間，熄染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總歸，他帶回來了一個所謂的朋友。

    外人想要進來，非得聖女同意才行，燭熒口氣狂妄，“快把門開啟，我帶朋友回來了。”

    熄染氣他不辭而別，轉身就要拒絕，燭熒一邊作揖懇求，一邊臉上撒嬌。“別磨嘰了，快點！”

    熄染心中甚覺好笑，揮袖開了門。

    楚從瑆以她的視角，看到了唐千山正值青年的長相，心底卻覺著有種說不出的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不過也沒多聊，唐千山知道她是魔族的人，甚有分寸，期間也沒什麼越界言語，聊了半日便離去了。

    燭熒喜滋滋地炫耀，“看到沒有？我新交的朋友，他不嫌棄我身上鱗片，還說很酷！”

    “世人居心叵測，交友慎重。”熄染提醒一句，卻從沒阻止過。

    燭熒也不常去人間，他總黏在熄染身側，在她看書時困得不斷點頭。

    就在日子過得無比逍遙快活時，燭熒東窗事發了。

    無極門的太上長老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