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老爺問出“怎麼不見四小姐”時，白夫人撂下筷子，掩面痛哭，她道：“昨個夜裏一場大火，無虞住的院子直接被燒乾淨了，什麼都沒剩下……”

    她哭得真情實感，柳姨娘臉上血色瞬間退了個乾淨，向來軟弱的她總算硬氣一把，霍然起身喃喃道：“怎麼可能，半年前我還見過無虞！她不是被你安置在別院跟教習嬤嬤學東西嗎？”

    “是啊。我對無虞有多上心你也是看到的，怎麼可能害她？”

    白夫人聲色淚下地訴說著，柳姨娘則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場面頓時亂成一團，楚從瑆是在這時進來的，她嘴邊凝著笑，柔聲說：“大娘子真會說笑，昨天夜裏我明明去找嬤嬤，並不在家中，火裡面都沒找到我的屍骸，怎麼就一口認定我死了？”

    楚從瑆此時穿了白無虞的一套衣裳，已經洗得發白的粗麻布很是寒酸，她步伐輕快走進門，半分不生疏的坐到了白老爺身側，拉住他胳膊撒嬌道：“爹爹，你這一走就是十幾年，還記不記得無虞長什麼樣子？”

    白老爺一怔愣，失而復得的喜悅漫上心頭，眼眶裏含著的悲慟淚水轉瞬化成喜悅，緊緊抱住女兒，半晌沒言語。

    白夫人著急將兩人拉開，不斷地說道：“慢著！無虞好像不長這個樣子……”

    他們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白四小姐，好像府上上下的人都串通一氣，將她當做個垃圾對待。

    也曾有人伸出援手，不過都被白夫人暗中打壓報復了，這就直接性的導致白無虞被折磨得毫無求生欲。

    楚從瑆眼神掃過在座的這些人，白夫人年紀最小的兒子也與白無虞差不多大小，他衣食無憂，滿臉憨氣，被養得白白胖胖，一臉無憂無慮的姿態。

    這些人要麼動手，要麼袖手旁觀，總之都是白四不幸人生的加害者。

    白老爺纔不肯相信，道：“這不就是無虞嗎？爹爹之前走的時候，你也像現在一樣，白白嫩嫩，多可愛的一個小姑娘。”

    就在這時，柳姨娘悠悠轉醒，她茫然望著眼前一切，腮邊猶掛淚痕。

    楚從瑆倒沒想到有這麼一出，就算她能憑藉着白無虞的記憶瞞過所有人，絕對糊弄不了親生母親，心下警鈴大作，正捏緊了藏在袖間的匕首。

    盯著她看了會的柳姨娘像是回過神來，欣喜道：“無虞，孃親終於見到你了！”

    楚從瑆被白無虞的父親和母親兩面抱著，她在其中時，不禁暗想：若是白四還能體會到此般愛意，恐怕也不會一心求死了吧。

    白夫人言之鑿鑿，“老爺休要遭受矇騙，她……燕兒你說，她不是你的四妹妹，對不對？”

    被叫做燕兒的小少爺眉頭一皺，也不懂撒謊，奇怪地說：“我又沒見過四妹妹，況且娘也說過，那個髒小孩不是我的……”

    話沒說完，白夫人捂住了他的嘴，她自己何嘗不知，白無虞被刁難成什麼瘦骨嶙峋的樣子，怎麼可能會是眼前這個白嫩的小姐？

    “大娘子，我有一件事情不知該說不該說……”楚從瑆低垂著眼睛，模樣顯得十分無助，白老爺當然叫她講。

    “那天被燒死在房裏麵的，還有大娘子院裏的兩個灑水僕人，您不會不知道吧？可是他們為什麼平白無故要去我住處，況且還是半夜到訪。”

    楚從瑆幾句話看似在發問，實則將大娘子的罪行已經指了出來，白老爺混跡官場這麼多年當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詢問目光衝髮妻望去。

    “老爺明鑑啊，您看這小丫頭明擺着不安好心，句句都在問我的罪，成何體統！”

    白老爺不受干擾，聲音沉穩道：“我問的是，她問題的回答，你為何要深夜派人去無虞屋內？”

    “我……”

    白夫人磕絆一下，立馬想到了狡辯的理由，張口剛要說，她的兒女猛然尖叫起來，惶恐地朝後退去，她一低頭，看到自己的衣服被風一刮，全部從一片一片碎紙似的掉落下來，沒等落到地上，便化成了灰。

    楚從瑆道：“哎呀！大娘子這可不得了，這不是吉兆啊！聽聞只有人身上揹負冤魂纔會出現這種狀況……”

    她故作吃驚說：“您不會……”

    白夫人呵斥道：“胡鬧！這是衣服上被抹了磷粉，風一刮，自然會被腐蝕。叫我查出是哪個小兔崽子乾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柳姨娘被幾句話點醒了，淚水再次飛涌而出，哀怨說：“夫人，小四之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從我身邊帶走的，您不是說這是不吉之兆，要之前當尼姑的嬤嬤去教習才行嗎？怎麼現在口風又變了……啊！”

    她話說到最後，白夫人惱羞成怒，一耳光甩了下來。

    “老爺面前，也輪得到你亂搬倒是非！”

    她說著，存心要給柳姨娘好看，第二巴掌就要落下來時，老爺制止道：“夠了！快給我住手！”

    他說話並不管用，白夫人充耳不聞，她手腕忽然一緊，僵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回頭看到是面帶笑容的楚從瑆，罵道：“白無虞，你要翻天是吧？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娘子。”

    楚從瑆低聲叫了一句，然後湊近她的耳朵，“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該是現在的面貌？”

    吹氣般的嗓音叫白夫人渾身僵硬，機械扭過頭道：“什麼意思？”

    “我在火裡面燒的好痛。”楚從瑆努了下嘴，表情甚為無辜，接著嚇唬她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變了一副面貌回來？高了，也壯了，甚至都敢跟大娘子動手。”

    白夫人臉色鉅變。

    楚從瑆順著她的猜測回答道：“因為，現在是我的鬼魂回來了。”

    她說這話時，臉和白夫人幾乎貼住，對方脖子上起了細密的雞皮疙瘩，楚從瑆心滿意足退開，跟白老爺敘起了舊。

    什麼又是風箏掛樹上，下河裏捉魚差點被螃蟹夾，一切只有他們之間知道的事情楚從瑆都說得分毫不差，白老爺逐漸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