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踉蹌著步伐走到光頭胖子等人身死的地方，將他們死後遺留下的那幾枚儲物袋全部收入了懷中。

    整座城主府都已經被破壞的不像樣子，許易轉過頭，看著已經一動不動的狗娃子。

    要想救下妮妮那丫頭，就必須滅了蠱王，幼蟲也會隨之煙消雲散，否則時間一長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狗娃子，對不起了！”許易手提飛劍，緩緩逼近了呆愣在原地顫抖的狗娃子。

    狗娃子龐大身軀血肉依舊自主涌動著去修復那些劍痕傷口，而他的雙眼卻是有些奇異。

    除了濃郁的黑紅之色外，現在竟然還開始有一絲絲的神采出現。

    似乎是察覺到了許易的殺心，狗娃子身體突然一抽，隨後臉上出現一抹恐懼之色。

    “大叔叔……不要……”

    狗娃子的咽喉艱難滾動一下，還略顯稚嫩的童音自他口中傳出。

    許易剛剛將劍舉起，聽聞此話突然一頓，腦海中在此刻同時響起了無數道各不相同的聲音。

    有賣糖葫蘆青年憨厚的聲音，有躺在草蓆上動彈不得的溫和婦人的聲音，甚至許易還聽到了那茶館內說書先生誇張的嗓音……

    無數道聲音，像是有無數靈魂在許易的腦海中呼喚、懇求著說“不要”。

    許易如今修為尚淺，還看不見其他東西，若是他如今已經達到元嬰期的話，便能夠看到在狗娃子蠕動的血肉間，出現了一張張虛幻的人臉。

    這些人臉各不相同，一息萬變，正是已經死在了連雲城之內被狗娃子全部吸收了那些凡人的靈魂。

    “這是……怎麼回事？”許易眉頭緊皺，看著狗娃子變幻莫測的臉龐，一時間有些拿捏不定了。

    “這些靈魂，還沒有完全被吸收，而是共存在了這一具軀體嗎？”

    許易很快便猜到了事情原由，這種情況在那些修真典籍當中也有記載過。

    凡人被邪修以特殊手段提煉靈魂之後將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入輪迴，也就是說只能永永遠遠的從這個世界中消失。

    但是途中可能會發生各種意外，導致期間有些步驟沒有完成或者出了差錯後，就可能演變成許易現在遭遇的這個情況。

    幾萬道靈魂被強制鎖在了一具軀體或是其他器物裡面，他們已經死了，但是並沒有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還是有機會打破枷鎖重新輪迴重生的。

    “如果不殺了蠱王的話，連妮妮都無法救活……”

    許易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殺了現在毫無還手之力的狗娃子，妮妮便能夠完整地獲救，但是那樣也就等同於許易親手讓狗娃子體內十多萬凡人之靈徹底煙消雲散。

    看著一臉迷茫卻極度渴望著活下去的狗娃子，許易第一次覺得做出一個選擇竟然也如此艱難。

    “上古傀儡術上有記載，曾有修士將傀儡煉製為本命法寶，最終傀儡得以攀登仙道，傀儡生前殘存的意識得以解脫再入輪迴……”

    許易腦海中突然想起了當初在易峰洞府時翻看過的一些上古典籍，上面就記載了關於傀儡的一些奇聞。

    “要是陳十五在這的話，說不定他有辦法。”想起似乎在煉器一道頗有天賦的陳十五，許易緩緩嘆了口氣。

    隨後他實在無法做出抉擇，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此地，去往妮妮所在的地方。

    既然自己無法抉擇，就讓妮妮自己來決定吧。

    畢竟那萬千靈魂當中，也有她的親生父母，是永遠消失於天地之間不留痕跡，還是依舊有機會輪迴重生，看妮妮自己選擇吧。

    整座連雲城的大陣依舊在運轉，但是失去了控制之後，城內還剩下的那些蟲屍都停在原地不動，眼睜睜看著許易從城主府飛出也是沒有絲毫動作。

    僅僅幾息的時間，許易就出現在了一處陰暗的小巷子，附近有幾隻僵住了的蟲屍。

    撤去這裏的禁制，黑暗中便有一雙眼睛與許易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很空洞迷茫，似乎在接受了自己至親全部死亡之後已經變得麻木了。

    許易嘆了口氣，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對方。

    妮妮看著許易雙臂露出的錚錚白骨和滿目疲憊，再聽著許易的話，她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我……不要再這麼活著了……”

    許易和她說的很清楚，可以斬殺所有一切的根源，讓她完完整整的活下來，但是同樣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卻是會失去輪迴的權利，就此消失在天道之間，她也依舊可以和普通凡人一樣生活百年然後化作一捧黃土，甚至許易還許諾送她去另外一座名為稻滿的城池找戶人家收養。

    而另外一條路，就是被蠱王吞併或者吞併蠱王被煉化成傀儡，雖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或者，甚至有可能一樣煙消雲散，但是卻有那麼一絲機會去送所有人輪迴重生。

    且許易說的很明白，第二條路就是成為一個有一點意識的傀儡，只是傀儡，連人都稱不上。

    “讓我做你的傀儡吧……陳叔叔。”妮妮眼中竟然出現了一抹懇求之色，似乎一點也不想繼續作為一個普通凡人活著了。

    許易沉默，他本以為妮妮一定會選第一條路的，成為傀儡一事對於人來說無疑已經是生不如死，更何況還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不過既然妮妮選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了。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你還有選第二條路嗎？”許易看著妮妮，再三確認。

    妮妮神色有些麻木的點了點頭。

    長長嘆了口氣，許易也不再言語，而是神識沉入了那光頭胖子的儲物袋當中，裡面就有培育蠱王煉製人傀的方法。

    那光頭胖子煉製蠱王傀儡的方法和許易聽說過的手段都是差不多，就是將所有的意識全部抹消，而後以自己的神識刻下烙印來進行操縱，如同法器一般。

    這樣子雖然更加易於掌控，但是也會令修士需要分出大量精力去操縱傀儡，從而導致其他的很多手段都不能施展。

    就比如剛纔的那光頭胖子在與許易戰鬥的時候，基本上所有的攻擊手段都是操縱著眾多傀儡來的，自身幾乎都沒有施展過法術。

    許易的想法不同，他想的是看能不能儘量保證一點這傀儡的意識，這樣一來不光妮妮不會消失，他在操縱傀儡與修士相鬥時也能分心去施展其他手段。

    將妮妮抱起，隨後許易身形一閃便再度朝著城主府而去。

    與此同時，他開啟了丹田當中靜置的衍生畫卷，將覆蓋整座連雲城的萬血沉生陣陣法脈絡刻畫了上去。

    卷柄處的小樹劇烈顫抖間一道道綠光氤氳，許易瞬間便對這龐大的陣法完全瞭若指掌，甚至對此陣法的熟悉程度還要超過親自佈陣的那矮瘦老者。

    城主府之內，狗娃子依舊呆愣在原地，神色迷茫且極度痛苦，似乎無數意識、靈魂在他腦海中掙扎。

    許易將妮妮放在一旁，隨後自己便開始忙活了起來。

    首先便是療傷，如今許易的傷勢雖然不是特別重，但是也傷及筋骨，足足花了一整天吞服了不少丹藥之後才恢復如初。

    而之後許易又在這片斷壁殘垣間收拾出一片平地，用虎頭飛刀在地上用力的雕刻出一條條痕跡。

    這些痕跡互相連線之處還會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凹槽，那是放置靈石和其他東西用的。

    “我只會最基本的煉傀之法，若想提高成功的機率，便只能用一些比較高品階的材料去幫助妮妮重塑身軀。”許易看著身前雕刻出的紋路，臉上浮現出一抹肉痛之色。

    雖然肉痛，但是許易也知道材料越珍貴，重新煉製出來的傀儡實力也就越強，最終也是為他所用，所以也沒有不捨得。

    “千年紫髓竹、一斤沉心骨、百枚寒天楓……一百枚中品靈石……”

    將這些東西分別放入平臺上雕刻出的那些凹槽之內後，許易看了一眼天穹上的陣法。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與邪修無異，就是把活人生生煉製成傀儡，期間活人要承受的痛苦先不說，成為傀儡之後便再無回頭的可能，只能期待許易真的有朝一日能夠帶著這傀儡重新尋得輪迴之路，重獲新生。

    若是失敗，那這傀儡裡藏有的萬千靈魂便全部煙消雲散，徹底在這個天地間被抹去。

    “沒有其他辦法了，那光頭胖子等人肯定還有同夥，若是長時間沒有他們的訊息，說不定會找來這裏。”

    許易雙眼微凝，隨後渾身真氣激盪，尺鶴筆自掌心浮現，隨後沖天而起，白色狼毫狠狠地點在了天穹的血色光幕上。

    筆桿身上有著無數符文脈絡流轉，與這萬血沉生陣上的符文逐漸同化，尺鶴筆身上密密麻麻的脈絡，像極了縮小無數倍的萬血沉生陣。

    點在血色光幕上的狼毫一顫，整座陣法都被緩緩被點亮，一條條白色紋路升起，有不少白色光點也是出現。

    “這麼多？”許易微微皺眉，看著這陣法雖然是由五十九柄陣旗組成的，但是籠罩如此龐大的城池還是有些勉強，破綻一眼望去起碼三百之數。

    不過他現在並不是要破陣，而是要主導這陣法。

    神識遁入尺鶴筆當中，許易瞬間便看見了五十九柄陣旗隱藏的方位，隨後緩緩操縱著這些陣旗開始運作了起來。

    天地間符文流轉，一陣陣奇異的波動散發，引導著那些尚且殘存的蟲屍緩緩朝著城主府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