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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9章 民怨沸騰

    “朝廷昏庸啊,朝廷昏庸……”

    東山洲,葛二蛋正在罵娘。

    作為大明朝首批到東山洲的移民,葛二蛋可謂是老資格了,不只家業積攢起來了,而且本人,還居了官,現在已經是官居從七品的大明朝武官了。

    擱在東山洲,擱在他們本地,也算是人頭有臉的人物了。

    這對於一個,當初差點在陝西老家餓死的二流子而言,已經是人生的逆轉了。

    這大概,就相當於,後世村裏,人嫌狗厭的二流子,出去混了十幾年,結果一回家,不只發了財不說,還成了正處級的幹部,人人豔羨的高官幹部。

    可以說,葛二蛋這會,回到自己的陝西老家,來一個衣錦還鄉,都不是問題了。

    至於修修祖墳,在老家修一座大宅子,捎帶著,給家鄉修橋鋪路,建個私塾什麼的,那就更不必說了。

    實際上,這倆年葛二蛋也一直琢磨著,要衣錦還鄉。

    隨著東山洲被大明朝全取,大明朝原本,嚴格管制東山洲移民們歸鄉的政令,也隨即取消了。

    因為在全取了美洲的情況下。

    朱慈烜是不太擔心,這些在東山洲,有家有室,日子過的,也遠比在大明朝時,要滋潤的多的主們,會選擇歸鄉,他們充其量,就是帶著在美洲積攢多年積攢下來的身家,回去衣錦還鄉。

    然後狠狠的,在當初瞧不起他們的窮親戚面前,裝一波逼。

    痛痛快快的喊上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斯少年窮。

    反正,在禁令取消的情況下,混了個官身,而且兜裡還有了銀子的葛二蛋,是正琢磨著衣錦還鄉,好好的回鄉去,顯顯威風,擺擺闊氣,順便,再勾搭一下,他葛二蛋當初,只能夠遠觀,不能夠近著玩玩的白月光們……

    可惜的是,就在葛二蛋磨刀霍霍,預備衣錦還鄉時,他卻愕然的發現,自己的收入,不如以前了。

    大明朝開始在東山洲殖民地收稅了,而今年,就是收稅的頭一年。

    作為東山洲的老移民,葛二蛋的田地本身就不少,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了一個不算大,但也稍微有點小權的官身,在全取東山洲之役時,似他這樣的軍官將領們,是都圈了許多的田地。

    這些圈起來的田土,在葛二蛋看來,都是將來,傳家的好東西。

    要傳給他的子孫後代的,但萬不曾想,大明朝突然間決定,在以前從來不收稅的東山洲,收起稅了。

    而且,這個稅負一上來,就是按照大明朝那邊的同等標準來收的。

    不打一點的折扣啊。

    這按理說,是沒任何問題的。

    畢竟,自古以來,百姓們交皇糧,那是再應該不過的不是?

    雖然葛二蛋現在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但是,大明朝連士紳們的優免都已經全部取消了,都已經實施,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了,他葛二蛋一個小小的從七品武官,芝麻綠豆大小的官,還想免稅?

    這也就是想想嘍。

    既然免不了稅,那便是要交稅了。

    但問題就來了。

    東山洲這麼大,但當下這裏的人口才多少?

    不過千萬出頭而已——在美洲殘存的數千萬印第安人,不在人的範疇之內。

    千萬人口,裡面的丁壯,有多少?

    三百萬而已。

    剩下的,則多是那些個日本女人,還有這些日本女人肚子裡面生出來的娃娃們,離長成人,還遠著哩。

    這麼點人口,佔了這麼大一個東山洲,可想而知,絕大多數的土地,根本就耕作不過來。

    普通的移民,倒也罷了。

    他們只有朝廷均的那點田土。

    吃虧的,也就是葛二蛋這號人了。

    他的田土太多了——誰讓他太貪了,圈了那麼多土地?

    葛二蛋圈起來的這些田土,可都是荒著的,可荒著歸荒著,但只要在他葛二蛋的名下,在大明朝的圖冊上,他就得按田畝的大小,交那份,他應該交的皇糧。

    這可把葛二蛋給頭疼壞了。

    因為一旦按照這個標準交皇糧,他今年只怕是要賠本的。

    要倒賠進去許多的銀子的……

    攤上了這檔子事,葛二蛋也沒有了衣錦還鄉的念頭——呃,還衣錦還鄉個屁啊,眼瞅著要把家底給賠掉了。

    此刻,一算賬,發現今年交了稅後,就要賠本了的葛二蛋,現在又像是從前那樣,罵起了朝廷。

    這可真是少見的很啊。

    因為以前當二流子的時候,纔到東山洲的時候,葛二蛋還罵一罵朝廷,可隨著身份的變化,隨著家產的積攢,後來又弄了個官身,他葛二蛋就從來不罵朝廷了。

    從一個反到就差造反的反賊,變成了擁護大明朝,擁護朱慈烜的大明忠良。

    如今,卻愣是因為這點稅錢,而罵起了娘,罵起了朱慈烜。

    “皇上真的是昏了頭了,怎麼能收稅呢……”

    “他非要支援那群回子們,在歐羅巴打仗,打的國庫虧空,倒頭來,竟然想從額們身上刮油水……”

    “這大明朝,要是再讓這昏君折騰下去,早晚得完蛋……”

    “他阿達,您慎言啊……”

    旁邊,葛二蛋的老婆,一個三十出頭,風韻猶存的日本婆姨,趕緊提醒,生怕葛二蛋因言獲罪了。

    “哼哼,慎言,慎言個屁!”

    “特麼的,那群從本土過來的貪官汙吏,一點也不體恤民情,光知道收稅撈錢,完成戶部交待下去的任務,也不看看美洲這邊的實情,那麼多土地,壓根就沒耕作,他憑什麼要足額交稅啊?”

    葛二蛋胸中的火氣,卻怎麼也壓抑不下,是咬牙切齒的罵娘著。

    而當下,在美洲,似他這樣,對大明朝廷,心生不滿的主。

    可不在少數。

    之所以會如此,則純粹是因為,朱慈烜的收稅政策。

    因為朱慈烜派到美洲負責稅務的大明官員,實在是辦事太認真,太仔細了——這主要是戶部虧空太大,所以首輔高宏圖,是下了嚴令的,要狠狠的從東山洲搜刮一筆,來補足戶部的虧空。

    在這樣的情況下。

    派到東山洲的稅務官員,哪還管你的土地種沒種莊稼?

    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來了個一刀切。

    這麼一番操作,自然是搞的美洲上下,有些個民怨沸騰。

    因為,哪怕是普通的移民,小戶人家,他們也不是說,均以了多少地,就種了多少地——哪種的過來啊?

    最少也均了兩百畝地。

    而一個小農之家,只靠一個壯勞力,這年頭又沒有什麼靠譜的農業機械,可以替代人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是兩百畝地,也種不過來。

    廣種薄收,也就是種一半。

    因此,東山洲這邊,普通小民的稅負,實際上是理論稅負的兩倍,他們要為沒有耕作的半數土地,納同樣的賦稅。

    而這樣的稅負,身份越高,受害越大。

    因為身份越高,他的土地就越多,他所交的稅,便也就越多。

    倘若說,古代華夏,往往農民是受政策壓迫最嚴重的話。

    在地廣而人稀的美洲,越往上,受到朱慈烜稅收政策壓迫,是越重。

    因為越往上的階層,他們的土地就越多,這些土地甭管是趁著全取美洲時,靠著權勢圈的,還是賄賂官員得來的,總而言之,這些個土地,都是這些上層人物的負擔。

    因為在美洲壓根就種不過來這些土地。

    他們原本的想法倒挺好的,把這些個土地當成傳家的家當,一輩輩的傳下去。

    華夏古往今來,不都是這麼操作的嘛?

    可現在好了,因為朱慈烜一刀切式的收稅政策,使得他們面臨的困境,可比之前,大的多了啊。

    因此,整個東山洲上下,是民怨沸騰,而且,這怨氣,是越上,便愈發的嚴重……

    這一切,也都看在了陳今亮,也就是左春秋的眼裏。

    “老陳,這些日子,我在四下走了走,大夥都是肚子的怨氣……”

    葉進財正朝陳今亮彙報著情況,他心情也不太好,因為他也趁機圈了許多的土地,雖然不多,只有兩千多畝,但饒是如此,這稅負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讓他是十分不高興。

    一個原本,十分膽怯,不敢反抗大明朝的小市民,現在竟然對大明朝,也心生出來不滿。

    是咬牙切齒的,攛掇著陳今亮道。

    “依我看,咱們是時候舉事了吧?”

    “呵呵?”

    陳今亮掃了眼葉進財,然後道。

    “怎麼樣?這昏君的刀,割在你身上時,你也會不滿意吧?”

    “這個……”

    葉進財乾笑兩聲,然後道。

    “不過我看大夥的情緒,似乎都挺不滿的。”

    “時候還未到。”

    陳今亮搖了搖頭,然後將手上的報紙,拍到了葉進財面前。

    “你看看報紙上,這篇文章,這可是朝廷的發言,說是歐洲這場大戰,似乎要打成長久的持久戰了,而且,蘇伊士運河的挖通時間,也在明年。”

    “法蘭西國的莊稼,被真主之翼起飛的飛艇給燒了許多,今年要鬧饑荒了……”

    “總而言之,綜合這些資訊,可以判斷出來,朝廷是不打算速勝了,是打算慢慢打。”

    “慢慢打?”

    葉進財一陣詫異,有些不明白,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你且聽我解釋。”

    陳今亮看著葉進財,也知道後者的腦袋瓜子,一時半會是鬧不明白,這裏麵的道理的,是笑著解釋道。

    “慢慢打,就代表著花銷大了,倘若速戰速決,那麼,這個稅負,明年就會降下來了,大夥的怨言,自然也就消失了,甚至,只要有人稍稍的一鬧,一抗稅,朝廷那邊,昏君眼見勢頭不對,也會立即停止收稅。”

    “可倘若,朝廷慢慢打的話,那稅負上的窟窿,一時半會,可就填不上了,只能夠從東山洲這刮地瞮,才能夠彌補上虧空。”

    “這個時候,即便是有人鬧起來,朝廷大抵,也會鐵腕鎮壓。”

    “稅,該收還是要收的。”

    “畢竟,不從更富庶的美洲收稅,難不成,從民生本就有些多艱的國內收稅?”

    “說的有理,有理啊。”

    葉進財頻頻頷首,然後道。

    “也就是說,這會倘若鬧起來,朝廷一準會鐵腕鎮壓?”

    “不管什麼時候鬧起來,朝廷都會鐵腕鎮壓的。”

    陳今亮笑著回答道。

    “問題在於,鎮壓後,朝廷會不會吸取教育。”

    “自古起事者,首倡義舉者,有哪一個善終的?”

    “咱們不能夠做這第一個,但卻可以,眼看第一個出現,第二個出現……”

    “連著出現幾個,朝廷的稅,又一年接著一年的收,甚至,可能會愈來愈重,畢竟,法蘭西國可是蠻強橫的,想把其徹底打掉,沒個幾年是不行的。”

    “這財政的窟窿,會越來越大。”

    “到時候,朝廷收的越來越多,鎮壓又越來越殘酷,東山洲這裏的百姓,便能夠認清朝廷的真實面目,並會放棄幻想,而我,屆時也可以,在這期間,積攢後足夠的實力,趁勢而起……”

    “積攢實力?”

    葉進財有些詫異。

    “是暗中蓄養弟兄?”

    “呵呵,靠你我的財力,能蓄養多少弟兄?”

    陳今亮搖了搖頭。

    “我的意思是,盡力盡力的,為朝廷收稅,為朝廷鎮壓在美洲的民變……”

    “朝廷勢必,會提拔像我這樣得力的官員的。”

    “到時候,等到時機成熟,我再反特孃的……”

    “豈不是,大事成矣?”

    “妙啊,妙啊……”

    葉進財連說了兩個妙。

    而左春秋,也露出得意之色。

    他多年的籌劃,如今,終於是得到了機會了。

    在之前,雖然有一番想法,但是左春秋卻清楚,自己充其量就是在底下,老鼠一般的暗中操作,成事的機率,是極小的,甚至不可能成事。

    因為,朱慈烜的統治還是很深入人心的。

    沒那麼容易撼動的。

    可是,當下,朱慈烜這個昏君,不顧一切的要支援回子們打仗,而且,不惜在美洲加重稅。

    卻讓他陳今亮,看到了成事的可能。

    想到這,左春秋不由的心底產生了一個疑惑,朱慈烜身為大明天子,疆域自古未有之盛大,國力自古未有之昌盛,為何還非要支援真主世界,去滅了天主世界?

    這也太糊塗了吧?

    即便是那群回子打贏了,他又能夠得到什麼?

    反正,陳今亮是琢磨不透,朱慈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在他看來,大抵是朱慈烜這個昏君,隨著權威日盛後,愈發的固執已見,變成了一個窮兵黷武的獨夫民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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