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汐關上房門，放下茶杯，坐在床邊。

    她此刻心情複雜。

    與墨震晟擁抱的時候，她從未有過任何反感。

    她深深迷戀著他的每一個親吻，以及他的每一次撫觸。

    但如今她的心境已有了變化。

    四年前的他，和四年後的他，在她腦海反覆的穿插。

    被奪去第一次的那個夜晚，一直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

    那時候的墨震晟，竭盡全力的粗暴，宛如野獸，當時所經受的疼痛，至今難以忘懷。

    可現在的他，又是那樣的不同。

    每次在他懷裏，她感到只有安心和幸福。

    他的溫柔和他的獸性，她都體驗過，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他？

    她愛上的男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面貌。

    顧言汐輕輕倒在床上，鼻息間瀰漫着墨震晟那陣雪松般的清新氣息。

    她很迷茫。

    應該去怨恨墨震晟，還是應該繼續愛他。

    若是選擇後者，豈不是太下賤。

    誰會對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奉獻自己的愛情。

    顧言汐不願再想，緊緊的閉上雙眼，太累了，幾秒後她便沉沉入睡。

    ……

    昏暗夜色下，墨震晟宛如一縷陰森幽魂，佇立在一棟海景別墅外。

    他的視線像寒冷的冰錐，能穿透世間所有的堅硬。

    屋裏的人按下了解鎖的按鈕，眼前的鐵門緩緩敞開。

    墨震晟緩步走了進去。

    他披著一件薄薄的黑色風衣，長及腳踝，將他本來就很修長的身材襯托得更加高大。

    裡面穿著的，還是醫院裏的那身病號服。

    走得太急了，沒時間換衣服。

    幾個小時前，他把趙南希送進了手術室，隨後，他跟沈季寒發生了爭吵。

    他的心很亂，於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靜靜地坐著想事情。

    這一坐，就坐到了入夜。

    忽然，有人來到他面前，那人竟是墨海澤派來的手下。

    對方沒繞彎子，直接開口邀請他來這個海邊別墅敘敘舊。

    墨震晟知道，跟墨海澤見面肯定沒什麼好事，但他還是來了。

    逃避等於是懦夫，墨震晟可不想當一個縮頭烏龜。

    進了別墅，燈火通明。

    客廳的裝潢極其華麗，五顏六色的，乍一看，還以為進了某個KTV的包廂。

    墨海澤向來喜歡這種浮誇豔俗的風格。

    墨震晟對此不屑一顧。

    他站在客廳裡，並不入坐，像一塊石頭一樣，安安靜靜地等了十幾分鍾。

    墨海澤明知道他來了，但是沒有立即出來，明擺着是故意要晾著他。

    墨震晟耐著性子，就這麼等著。

    終於，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墨震晟緩緩轉頭看去。

    映入眼簾的這一幕，令他眸色微微波動。

    只見墨海澤穿著一身猩紅的睡袍，手臂裡親暱的摟著一具婀娜多姿的身軀。

    這身軀的主人，墨震晟怎會不認得。

    正是他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那個陸芷禎。

    陸芷禎穿著輕薄的睡裙，披著一條披肩，整個人好像掛在了墨海澤身上。

    墨震晟怎麼都沒料到，這兩人會是這樣的關係。

    將近二十年沒見，墨海澤一點都沒顯老。

    他還是以前那樣，目光狠戾，全身散發著一股嚴厲。

    墨震晟本身的氣場就已經很強大，但是這個墨海澤一出現，就碾壓過了墨震晟的氣場。

    如果說墨震晟像一團電閃雷鳴的暴風雲，那麼這個墨海澤，儼然像是遮天蔽日、兇猛翻滾的沙塵暴。

    看到墨震晟的那個瞬間，墨海澤嘴角帶著冷笑：“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廢物。”

    墨震晟若是隻有八歲，估計會被這句話刺傷。

    但好在他已經長大，這種話已經傷不了他。

    墨震晟沒表現出任何反應。

    墨海澤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懷裏依然緊緊摟著陸芷禎。

    墨震晟看都不看這個女人一眼，視線全程只盯在墨海澤臉上。

    “為什麼？”墨震晟單刀直入。

    墨海澤眉頭一挑：“你這個蠢貨說話能不能清楚一點。”

    墨震晟冷冷道：“明知故問纔是最蠢的行為。”

    墨海澤咬咬牙，宛如一隻野狼笑了笑：“敢頂嘴了，算是有點長進。”

    墨震晟暗暗捏緊拳頭：“你對我趕盡殺絕，我不在乎，但我的孩子和我的女人，從未沒惹過你，你對他們下手，不可原諒。”

    墨海澤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比了個手勢。

    陸芷禎趕緊把茶几上的煙盒拿起來，熟練地抽出一根香菸，親自放到他嘴邊，然後還替他點火。

    墨海澤吐著煙霧，緩緩道：“讓你斷子絕孫，是我巴不得的事。弄死你的孩子和你的女人，正好可以實現這個願望。和你有關的一切，都應該從這個世上消失。”

    墨震晟火冒三丈：“是你生了我，不是我想來這個世界的。”

    墨海澤的眼神裡沒有一丁點感情：“沒錯，我是你父親，是我一哆嗦之後有了你，但我很後悔，我怎麼會造出你來？看到你這個垃圾我就感到噁心，你還是嬰兒的時候，我就想過要把你碾成灰然後倒掉，要不是蘇玉琴把你看得太好，你已經沒了。眼睜睜看著你長大成人，甚至還有了自己的後代，一想到你能獲得幸福，我就反胃。你怎麼有資格幸福？被你碰過的一切，都應該全部毀掉。你就是個怪物而已！”

    墨震晟壓抑著內心裏的苦楚：“你真正想報復的人，是我母親，你只是把那份恨意，轉移到我身上來。”

    墨海澤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你媽那個臭表子，竟然能平安順遂的活到今天，她明明應該千刀萬剮，她該下地獄進油鍋！！”

    墨海澤激動中，被香菸嗆到，咳個不停。

    陸芷禎趕緊把水杯送到他嘴邊。

    墨震晟額角青筋浮起。

    毫無預警的，墨震晟從風衣口袋裏拿出一把槍，對準了墨海澤的額頭：“你再罵我媽一句試試。”

    墨海澤看到這把槍，並不害怕，反而笑出聲：“早知道該給你搜身才放你進來，居然帶這麼危險的東西來見你爹，你這個逆子。”

    陸芷禎可沒墨海澤那麼淡定，她霎時臉色僵硬，不敢亂動，生怕墨震晟手裏的槍支走火。

    “怎麼？我罵你媽兩句也不行？她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表子！她對我做過什麼你一清二楚！其實你也很討厭她，又何必這樣護著她。她是個人渣！賤貨！”墨海澤變本加厲。

    墨震晟面無表情，朝墨海澤身邊的沙發靠墊上射了兩槍。

    砰砰兩聲，棉花漫天飛舞。

    陸芷禎嚇得抱住腦袋，縮在墨海澤懷中。

    “別以為我不敢開槍。”墨震晟的瞳孔黑不見底：“我討厭她，是我的事，但我不允許外人侮辱她，她始終是我母親。”

    墨海澤看了一眼離自己僅僅幾寸遠的彈孔，終於收斂起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