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沉了下去，屋子裏突然沒有了熱度似的，陰森得很，趙一刀那溫煦和善的臉上，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如今這雙眼睛，陰森至極。

    白飛舔了舔乾燥的舌頭，想了想還是決定起身，他說：“我不應該懷疑趙叔的，趙叔和我們齊家是世交，交好了這麼多年的，怎麼可能對我說謊呢，是吧。”

    他加了一個問句。

    趙一刀沒有回答，他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鏡片發著寒光，“天黑了，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我想關於小柔和你聯姻的事情說點什麼，畢竟你和小菲沒有長輩了，我怎麼算也是你半個親戚，現在正是趙家危難之時，你就當是爲了死去的父母著想，我替他們做一會主。”

    “爸，你怎麼在這個時候說這個！”趴在樓梯上的趙小柔快步蹦了下來。

    她羞愧難當地撇著白飛的表情，她是又期待又害怕，害怕白飛再一起厲聲拒絕，一點都不給她留面子，期待是由於白飛是個十分懂得長幼尊卑的男人，她爸對白飛來說，是長輩人物，不似蘇菲那樣可以暢通無阻的平行對話。

    興許在長輩的施壓下，白飛可能不會拒絕。

    趙一刀望著這倆孩子，“你們年齡相當，我怎麼不能說，再說了，兩家聯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到時候蘇氏又能更上一層樓，小白怎麼會不樂意呢。”

    趙一刀用一字一句的道德審判把白飛推上臺階，白飛現在想下來，就會被冠以見死不救，趁著趙家被調查，袖手旁觀。

    白飛硬著頭皮，“趙叔，你還沒看我在社交平臺上發的照片吧，我有女朋友了……這婚事……”

    趙一刀詫異，“哦？什麼照片，給我看看。”

    白飛趕緊十指交纏的照片擺出來，還配文愛心。

    趙一刀面不改色，“既然有女友了，那小柔還是晚了一步……不過，怎麼就這一張照片，小女孩的臉呢，家世如何，長相如何，年紀如何，我不是在挑選啊，我就是想知道知道。”

    “我女朋友不太喜歡曝光，所以……”

    “胡鬧！”趙一刀將手機拍板在桌上，“我看你分明就是在騙我，隨隨便便拿一張照片就來唬我，哪有談戀愛不喜歡露臉的？你連一個演員都找不來，卻說得是有聲有色，我是年紀大了，但不至於被你這樣騙，我看啊，你就是對小柔有偏見，對我趙家有偏見……”

    除了胡鬧二字，他的語氣始終都是那般的輕柔，卻似一把軟刀，刺人於無形。

    這飯菜都晾涼了，沒人夾上幾口，飯局結束以後，白飛趕緊說了句家裏有事，立馬起身離開。

    關於聯姻的事情，是一個字都沒有回覆。

    趙小柔起身跟了出去，發現白飛站在門口，捏著一根香菸，不斷地在打著煙盒子，神情悵然。

    她小聲地說：“都是我爸一意孤行的，我沒想著非你不可。”

    白飛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的，只是你們家現在情況危急，你父親也是爲了保全趙氏才這樣說的。”

    “你為什麼不直接拒絕，反正還有我能夠幫你說話。”趙小柔說道。

    “現在是無法拒絕，等趙氏過了這陣危機以後，我纔好意思說。”

    趙小柔陷入了沉默。

    過了這陣危機？這陣危機怕是很長時間了過不去了？

    趙一刀對白飛扯謊，可趙小柔心裏清清楚楚，她知道趙氏就是參與了走私，這次調查肯定會被限制很多。

    最壞的結果，就是趙氏破產。

    現在趙一刀之所以提出聯姻，無疑是想要她以後的生活跟著丈夫過得好一點。

    “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白飛拉開車門，朝她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去。

    趙小柔拉住白飛的手，杏子大的雙眼，滿眼都是擔憂，“白飛，不管發生了什麼，一定要以事情最壞的結果進行預測。”

    “比如。”

    “比如趙氏破產。”趙小柔萬分肯定地看著白飛。

    白飛從她的眼神之中意識到了什麼，但想要再多問的時候，人已經大步跑進了別墅當中，絲毫不給他半點提問的機會。

    趙氏，會破產。

    趙一刀不會和他說實話，但是趙小柔會。

    趙小柔雖然驕橫，但從來都是有一說一，做事瀟灑灑脫，哪怕知道愛情是沒有結果的，也不會過於糾纏，在嘗試到絕望的時候，就會轉身離去。

    與其相信征戰多年的老人，不如相信把整顆心臟都掏出來給別人看的趙小柔。

    白飛緊咬著牙關，直接前往警局。

    大半夜，還在忙於調查的李威被白飛喊出門口來，一臉的萎靡不振，跟被人抽了精氣似的。

    李威不耐煩地說：“怎麼了？”

    “告訴我，最後趙氏被宣判走私的結果，有幾成？”

    “起碼八成。”李威豎起手指。

    “怎麼會這麼高？”

    “因為賬目不明，還有很多的陰陽合同，想要不被判，起碼得神仙來救。”

    “唐納德呢？”

    “說實在的，你讓我注意，我不僅注意了，我還試著再找一找局子裡面是不是還有他的內鬼，但是效果幾乎是無，唐納德完全從這件事情當中抽離出來，你確定不是因為你的個人事情，才冤枉了人家？”

    夜晚，秋風蕭瑟，白飛的臉色十分陰沉。

    李威緊緊地抿起了嘴巴，不敢再說什麼令白飛生氣的話。

    “要不，再回去調查調查？”李威只想趕緊走。

    白飛拎住他，“不用調查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唐納德扔掉了一顆棋子。”

    “怎麼說不論怎樣，唐納德都不會受到波及？”李威驚呼，真是個大企業，做事做得絕，脫身也快。

    白飛抱著手臂，沉思了一會說：“我現在應該擔心擔心我自己，說不定我也被當成是棋子了……”

    不然光是買地，怎麼會牽連到蘇氏呢。

    這次趙氏賣地，究竟是想要賣，還是想要找個人一起拉著墊背，完全不清楚。

    白飛對李威說：“好了，你繼續忙吧，如果我們公司的結果出來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絡我！一定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