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徐淑琴已經在家裏做好了飯，等著他，一瞧蘇菲也跟來了，猛地一愣。

    白飛擔心她在被嚇得厥過去，趕緊撫了上去。

    徐淑琴扯著嘴角，布著皺紋的臉上，掩蓋著苦澀，“你別這麼擔心，上次那是意外。”

    “你說不擔心我就不擔心，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這年歲，該是養老的時候。”白飛偏要扶著她，非得讓她坐下來不可。

    “養什麼老啊，錢還沒有攢下來呢。”徐淑琴嘀咕。

    聲音很小，但白飛湊得近，聽得很清楚，聽得他不是滋味。

    幾經推脫之下，徐淑琴坐上了飯桌前，白飛給桌上多添了一副碗筷。

    蘇菲看著桌上的菜品，她沒怎麼吃過，看著像是大鍋瞎炒出來的，連擺盤都沒有，色澤倒是鮮豔，有讓人想吃的慾望。

    白飛擔心了。

    細看之下，鐵筷子上有常年的牙齒劃痕，陶瓷碗用久了，底端起了黃色的垢，徐淑琴平日忙著買燒餅賺錢，飯桌也沒有經常打理。

    如果是一般人家，看著興許沒啥。

    可蘇菲是誰啊！

    她常年在高檔餐廳中留戀，用得是金湯匙，拿的是象牙筷，吃的可都是五星級餐廳廚師做的山珍海味。

    白飛自覺羞愧，抽了張餐巾紙，用力地在筷子上擦了擦，再抽張紙在碗底擦了擦。

    “你給我的錢我還沒來得及用，你先暫時將就將就……”他也不敢明說，說吃不下就出去再點點米其林餐廳的外賣，畢竟這菜是他媽親自下廚的，儘管是養母。

    蘇菲看出了他那點小心思，豪爽地接過筷子，“哎呀！什麼叫將就，這可是阿姨費心做出來的，當然得好哈品嚐！”

    她端起碗，就著糖醋排骨肉大口吃了起來。

    酸酸甜甜配上大米飯，刺激味蕾，讓她瞳孔大張，東西還沒有嚥下去就開始嗚嗚地誇耀起來，“哇，這纔是人間美味！”

    徐淑琴靦腆，連擺手，“哪有哪有，就是一些家常小菜，蘇小姐不嫌棄我的東西，我真當是感激。“

    蘇菲一口還沒有嚼完，就開始送下一口，吃得是喜滋滋，“我還以為小老弟在外面受多大的苦呢，敢情能夠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這哪是吃苦啊，分明是享受！”

    才短短一分鐘，蘇菲就把徐淑琴逗得笑了起來。

    自白飛他爸走了以後，徐淑琴又當爹又當媽，忙的事情也多，每天都疲憊不已。

    像這樣樂的時候，白飛已經許久沒見了。

    蘇菲似乎還沒有聽，桌上的菜一樣來一點，堆到飯上，再一口送進嘴裏。

    白飛也跟著樂呵起來。

    在外面霸氣側漏的蘇菲姐，想不到私底下還有這一面，怎麼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人。

    白飛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晚飯，把那些禮物統統搬了進來，“媽，蘇菲姐來也不是空手來的，還給了你買了不少東西，你說，這能不能養老？”

    東西幾乎在沙發上堆滿了，快有一個成人高。

    徐淑琴沒啥見識，但有些東西她還是在電視廣告上看過的，都是些貴東西。

    嚇得她飯碗都掉到了地上，嗆一聲，碗碎了。

    蘇菲趕忙彎下腰，幫她撿東西。

    這令徐淑琴更加大為震驚，先前飯桌上的其樂融融瞬間消散。

    她慌張地扶起蘇菲的手臂，“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你這嬌貴的身子怎麼能夠為我做這件事！”

    “這話說的，我和白飛同一血脈，他能為你洗碗搬東西的，我怎麼就成嬌貴了，為長輩做點事，不是應該的麼！”蘇菲笑說。

    徐淑琴被說懵了。

    蘇菲是恩人的女兒，為富一方的大小姐，可白飛也是，但因為白飛一直由她照顧，那份敬畏早就變成了親情。

    但她明白一點，總不能因為白飛是她養的兒子，也把蘇菲認作是女兒，該有的敬畏還是得敬畏。

    她搖著頭，“不，蘇小姐……我和白飛是母子，和您不一樣。”

    光是“您”一詞，就把倆人離得遠遠的。

    蘇菲只覺得難過。

    徐淑琴走向禮物堆那邊，拉著白飛的手說：“快，快把這些禮物送出去！我不需要！”

    白飛不解，但還是想要幫蘇菲解釋，“媽，這些都是姐的好意！”

    徐淑琴急了，幹跺著腳，“好什麼意！我要了這禮物，你是不是得跟她走了！”

    白飛可算是知道，徐淑琴在擔心什麼。

    “媽……”

    徐淑琴恍然大悟，發覺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話，趕緊向蘇菲道歉，“蘇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麼說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她也說不明白，她就是急了，枯木地手在不停地相互打轉，生怕蘇菲生氣。

    白飛說：“媽……你怎麼會覺得我跟蘇菲姐走呢，咱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你養我這麼多年，我不得把你養老送終才行？現在我出息了，能給你好生活了……這些可還是多虧了姐呢。”

    徐淑琴不想如此，她搖頭，小聲地說：“不用，我賣燒餅一樣能賺錢……”

    站在一邊的蘇菲大概明白了徐淑琴的想法。

    畢竟養了這麼多年的小孩，付出精力復出時間付出感情，雖是養母，沒有血脈，感情卻深如親母子一般。

    她的出現無非像是一個意外。

    如今白飛養父已然不在，她孤苦一個女人，現這般年歲，定然是不希望白飛也離她而去。

    如果此刻她上前說不會帶走白飛這樣安慰的話，可虛假得很。

    她找到白飛，不就是爲了帶走白飛的麼。

    蘇菲放下碗筷，沉穩地說道：“阿姨，你這燒餅，可不能賺錢吧，否則怎麼可能十幾年都還是一個小鋪子呢。”

    白飛虎軀一震。

    蘇菲姐剛纔還誇得他媽眉開眼笑，怎一轉眼就說話如此凌厲。

    徐淑琴顫顫巍巍地說：“我想我可以……”

    “你年紀大了，不懂得轉變觀念，思想還是老一輩那樣勤勤懇懇掙錢，我會的東西不多，可以教教你。”蘇菲端起碗，走向電飯煲。

    電飯煲這東西，她也沒有用過，擺弄了好一會，差點就生掰開桶蓋，白飛及時過來幫忙，才幫她打上飯。

    她吃得美滋滋，儼然當一分鐘前，啥事沒發生的模樣，還招呼徐淑琴過來吃，“阿姨，你這還沒吃完呢，過來吃啊，你想賺錢不是麼，我和白飛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