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朦朧，夜空飄著陰雲，一片漆黑。

    他登上露臺，一眼就看到花房裏的清瘦身影。

    女人坐在輪椅上，仰頭望著玻璃頂，似乎在欣賞不存在的星空，肩膀微微聳動，但沒發出什麼聲音，時不時抬手，用手背揉一下眼睛，放下時，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點點水光。

    傅臻不由想起，昨晚那張神采飛揚的笑臉，對他來說很簡單的事，卻可以那樣開心滿足。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破個例，其實也沒什麼。

    不管如何，她現在畢竟是傅家人，理應享受點特權。

    聽到腳步聲，宋白姣用手擋了下臉，支支吾吾道：“抱歉，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很努力的平穩音調，還是掩不住其中的哽咽。

    “你的訊息，我收到了。”低沉的嗓音。

    “啊？”她下意識偏頭看向來人，眼眶紅通通，未擦乾的淚痕含在眼角，要掉不掉的掛著，鼻頭也紅紅的，嫣紅唇瓣抿成一條直線，下嘴唇上還有兩顆牙印。

    和頭像裡的那個兔子真挺像，他默默腹誹。

    “傅臻……”她恍惚的呢喃著，猛然回過神，慌忙低下頭去，飛快的抹了抹臉，再抬起時，揚起一抹笑，“是嗎，我……”忽地想到傳送的內容，愣了愣，垂下眼，“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因為……我讓很多人失望了。”她擠出破碎的笑，“果然還是太天真，憑什麼認為自己付出了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其實令我難受的是……沒機會把心中的故事帶給大家了，你知道麼，一直到剛纔，還陸續有人留言，說期待下面的情節……可是，沒機會了……”

    “宋白姣，你是不是忘了，你嫁的是傅家。”他露出些恨鐵不成鋼的複雜表情，又蹙了蹙眉頭，似不耐的哼道，“整個專案總共才五百萬，你哭成這德行，簡直影響我的心情，明天……”

    “不用！”她急忙打斷。

    他冷冷的瞪著她，這回是真的不耐煩了。

    可宋白姣依然以微弱的聲音，小聲堅持道：“謝謝你，不用打招呼或說什麼，我只是有點措手不及而已，還有些不甘心，但輸了就應該承認，這是大資料的選擇，如果靠走捷徑取得所謂的成功，沒什麼意義。”

    像是想通般，她深吸了口氣，振奮過精神，又笑道：“我沒有哭，我……我先回房睡了，等明天醒來，就沒事啦。”

    落荒而逃。

    傅臻望著那道落寞的背影，沉默的站了會兒，也回到書房。

    他開啟筆電，找到《錯過》的播放地址。

    短影片只有十幾分鍾，看完一遍後，傅臻靠向椅背，任由螢幕反覆輪播中，沒有去移動滑鼠。

    他大概明白，她在意的是什麼了。

    這或許是一種，用金錢無法衡量的東西。

    片刻後，傅臻俯身點開《戰神再世》的影片，隨著進度條的拖動，臉色越來越凝，他自然看得出對方帶資入組，但只能說使用了手段，倒不能說作弊。

    略一思索，進入到後臺，逐一比對分時段資料，半個小時過去，沒看出什麼異常，忽地，視線停留在其中一串數字上，眸色一暗，撥通了顧特助的電話。

    “怎麼了老闆？”氣喘吁吁的聲音，“有事能不能待會兒再說……”

    他皺眉：“你在做什麼？”

    顧成澤瞪著遠去的最後一輛公交，嘆了口氣，索性拎著公文包，在馬路牙子旁蹲下：“現在不急了，您說吧。”

    “回公司查一件事，最遲明早要給我答覆。”

    “這個點回公司啊？”顧成澤托起腮，喃喃自語道，“公車都下班了呢。”

    “公車？”傅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去年年終獎發給你的那輛X5呢？說起來，好像沒見你開過。”

    “呃。”自然是早就賣了，但顧特助不會說，他含糊不清的道，“現在不都講究環保出行麼，我家離公司很近，用不著開車。”

    傅臻不疑有他，不過也清楚自己這位特助的摳門性格，於是明明白白的說道：“現在打車去，車資報銷，另外三倍工資。”

    話音落，顧成澤嚯地跳了起來，精神奕奕道：“好的老闆！有事您儘管吩咐！”

    正當他準備伸手攔一輛出租時，一輛悍馬吱地攔在了面前。

    顧成澤眨眨眼，正疑惑著什麼時候這種一千多萬的車也開始兼職滴滴時，後座的茶色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張青春洋溢的漂亮臉蛋。

    “顧哥哥！”

    真是出門沒看黃曆。

    顧成澤選擇視而不見，準備繞去另一邊。

    “顧成澤！”小姑娘見他打算裝作不認識，頓時怒了，“你敢走一步試試看，信不信我叫阿虎當衆把你捆起來，扔後備箱去！”

    像是及時驗證所言非虛，前座的車窗也降下，露出司機阿虎粗獷且面無表情的臉。

    他信，十八歲的驕縱千金，真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湯小姐。”在過路人好奇的眼神下，顧成澤只得主動走過去，“您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知道？”湯汐汐瞪大眼，吊高嗓音。

    他露出無奈且卑微的表情：“我就一普通社畜，現在還要去公司加班，實在沒空……”

    “都快十一點了，你還要加班？！”湯汐汐難以置信，“就算我哥對自家公司，也沒像你這麼賣命啊，你那老闆還有沒有點人性！你在傅氏……阿虎，傅氏現在是誰當家來著？”

    “小姐，是傅臻。”阿虎一板一眼的彙報道，“老傅總獨子，畢業於A大金融系研究院，雙碩士，接手公司沒多久，手段雷厲風行，三個多月前剛結婚，妻子是圈外人，暫時查不到具體資訊。”

    顧成澤：“……”沒想到，這打手還是個人肉搜尋機啊！

    湯汐汐摩挲著小下巴，撇撇唇：“結了婚，還這麼不懂得體貼下屬，呸，渣男！”

    完全沒搞懂兩者之間關係的顧特助微笑：“湯小姐明天應該還要上學吧？請放過我吧，再耽誤一會兒，就叫不到正經出租了，沒有發票的話，公司可沒法報銷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