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死地而後生，他不會死的！”她再度嚎啕起來，“他才五歲，那麼聰明那麼厲害，他不會死啊……嗚嗚……你好狠心……傅臻你好狠心……”

    他抱著女人，一邊深吸著氣壓抑住淚意，一邊沉沉道：“你不是還想帶他去全世界各地爬山下海麼，像其他正常的小朋友那樣，自由歡快的跑跳，只有換顆健康的心臟，纔有機會實現，他才能徹底擺脫病弱，而不是拖著病軀殘喘，而且，正因為他年紀小，恢復力強，等年紀越大，因為心臟供血不足而導致其他器官衰竭的現象就會越來越嚴重，到時候再做手術，就沒法徹徹底底的康復了。”

    “可是……可是……”她抱著頭，陷入痛苦糾結。

    “眼下，什麼都準備好了，全世界心臟科最著名的專家都等候在走廊盡頭的那間手術室裡，只等著你點頭同意，順利的話，經過十幾個小時，小衿就能擁有一副健全的體魄。”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姣姣，那也是我兒子，無論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

    她沉默許久，閉上眼，兩行清淚滑下，與此同時，終於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仍在昏迷中的小男孩連眼睛都沒睜開過一次，就又被推進了手術室。

    病床是從無菌通道走的，傅臻攙扶著她，前往專家會診的辦公室簽字。

    誰知，在那裏，他們遇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蕭衍？”宋白姣驚訝的瞪大眼。

    其中的一名醫生拉下口罩，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姣姣。”

    一旁的傅臻，臉色頓時黑了。

    見到一堆各種髮色眸色的醫生中出現了自己認識的人，心裏多多少少增加了點心安，雖然知道這些人都是傅臻花高價請來的，但肯定沒有熟悉的來得親切。

    她立即掙脫開傅臻的手臂，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握住蕭衍的手道：“救救我兒子，拜託了。”

    蕭衍瞥了眼神色挑/釁的傅臻，心裏大致明白了七七八八，鄭重頷首道：“放心，我和我的同事們，都會盡全力的。”

    此刻不是敘舊的好時候，時間不等人，每分每秒，小子衿那邊的狀況都有可能發生改變。

    簽完字之後，團隊領頭的醫生簡單說了幾句，數人便魚貫進入了手術室。

    幾分鐘後，手術室的紅燈亮起。

    宋白姣沒心思說話，只是呆呆的坐著，而傅臻的心裏其實也很亂。

    兩人在手術室外的休息間相對無言。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那燈依舊亮著。

    四小時過後，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天際從青白到透亮，一輪明日緩緩升起。

    “傅總。”助理推著小餐車走了過來，道，“吃點早餐吧。”

    他無聲的擺了擺手，眼底佈滿了紅血絲，而身旁的女人終於熬不住困頓，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但睡夢中依然不安寧，時不時驚厥一下，喉嚨裡還會發出嗚嗚咽咽的抽泣聲。

    他愛憐的理了理她頰邊散亂的碎髮，欠了欠身，讓人睡得更舒服些。

    助理勸道：“可您昨天幾乎沒吃東西，又熬了一夜，待會兒胃病要犯了，哪裏還有精力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呢。”

    這麼一說，他倒想起懷裏的人似乎也沒吃，覺得不能這樣睡下去，便搖了搖她的肩膀：“姣姣，醒一醒，先吃點東西，再睡，好麼？”

    李助理跟在傅臻身邊，少說也有四五年了，何時見過對方如此溫柔的模樣，簡直大開眼界，暗暗咋舌。

    “嗯……”宋白姣揉了揉眼睛，忽然渾身一凜，脫口尖叫道，“小衿！”

    睜眼看到傅臻的臉，立即揪著他的衣服問：“小衿呢，出來了嗎，兒子怎麼樣了！”

    “還沒出來，也沒有壞訊息。”他耐心地安撫著，“沒訊息便是好訊息，姣姣，先吃點東西吧，不然扛不住。”

    “不要！我吃不下！”她想也沒想，斷然拒絕。

    他也不意外，索性將人抱坐到腿上，像抱著小孩子一樣摟在懷裏，李助理見狀，將小餐車留下，然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雖然道理你都懂，但我還是要說一遍，養精蓄銳很重要，等手術成功了，我們還要照顧小衿呢，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先倒下了，誰來照顧他？”他柔聲道，“多少吃點好不好？你想吃什麼，我給你拿，小李應該送來不少清淡開胃的早點。”

    說著，他伸手到小餐車裏挑了一碗白粥，拿起調羹攪了攪，試過溫度後，送到她唇邊：“喝一點粥，暖暖胃，嗯？”

    因脫水而有些乾裂的唇瓣抖了抖，她張開嘴，吞下了那口粥。

    “姣姣好乖，再吃一口，好不好？”

    他高興的又舀了一勺，正欲送過去，忽然看到有水滴掉進了粥碗裡，低頭一看，女人兩隻腫得跟核桃一樣大的眼睛再度紅了，又在簌簌地掉著淚珠。

    傅臻頓時大驚失色，忙放下粥碗，小心哄道：“怎麼了？不想吃就不吃，待會兒再吃也可以啊，別哭了，姣姣別哭啊……”

    可是他越這樣說，眼珠掉得越是厲害。

    她用手背擦著止不住的淚水，哽咽道：“你知道嗎，我懷著他們的時候，有段時間胃口不好，吃什麼吐什麼，還要……還要想著多存點錢，所以經常吃不下東西，沒空下廚，就去餐館，一個人點份飯，有時候看到其他孕婦鬧脾氣，都有老公哄著，而我，只能自己和寶寶們說話，自己……哄自己……”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話，傅臻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了個大洞，難過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眨了眨眼，努力緩下情緒，先帶她去衛生間洗漱了一番，待冰冷的水令兩人均恢復幾分清明後，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這時的宋白姣已經冷靜了許多，主動伸手欲接過粥碗：“我自己吃吧。”

    他也不多說什麼，一個託舉又將人抱進懷裏，坐在大腿上，然後端起那碗粥，開始繼續餵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