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東青摸了摸下巴不停的玩弄著手中的茶杯，好像在想什麼，也沒有說話。

    陳志雄這邊給聞東青砌好了茶，也沒有喝，只是不停的敲動著桌子。

    “我說句難聽一點的，在場的人都是貪生怕死的，如果我們都是亡命之徒，早他媽就和楚東干起來了，你要知道那些有骨氣的人誰願意被控制啊，這麼說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聞東青搖了搖頭。

    陳志雄就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吧，和你說這麼多你也不懂，你跟我來，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之後他就這樣起身推開鐵門朝著外面走去。

    聞東青稍微遲疑了一下，就跟上了他的腳步。

    兩個人從房間裡面走出來，一直站在門口等候的小平頭就看向聞東青。

    “喲呵，是你呀。”

    陳志雄一眼就認出了小平頭，笑了笑，“聞東青，你的運氣倒是挺不錯的嘛。”

    聞東青扯了扯，嘴角也沒有回答，而小平頭就這樣跟在聞東青的身後。

    三個人走過那臭氣熏天的大廳，在那些大漢驚訝又怨恨的眼神當中來到了那條走廊。

    旁邊堆積著的衣服和那些洗漱用品也沒什麼變化，就好像是被遺棄了一樣。

    陳志雄立馬按下了走廊上的開關，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了。

    他就問，“你知道這裏是幹什麼的嗎？”

    聞東青的鼻子微微一動，眉頭一皺，“這個味道……”

    陳志雄從口袋裏麵掏出了一根菸煙，上面沾染了血跡。

    他微微顫抖著雙手，然後搭在身邊的房間的門把手上面用力一拉。

    嘎吱一聲，鐵皮就在地上拖動著，這種渺小的空間裡面，這樣的聲音讓人心裏面很不舒服。

    就好像有人用手摳玻璃發出的那種摩擦聲一樣。

    吭哧一聲，一絲絲亮光從鐵門那裏照射進來。

    當聞東青睜大眼睛看清楚房間裡面的情況之後，他的眼皮微微抖動。

    緊接著他陰沉著臉，胸口劇烈的起伏。

    房間裡面擺著一張雙人床，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男孩坐在上面，渾身上下裹著棉布，臉色慘白宛若油漆一般。

    他手裏拿著一個很骯髒的玩具，似乎被突然闖進來的人給嚇到了。

    他眯著眼睛一臉驚恐的看著聞東青他們。

    陳志雄叼著煙，“他就是翠蘭的女兒。”

    說完之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又低聲說道：“翠蘭是從窯子裡面混出來的女人，這就被別人給賣了，又沒什麼文化，長得倒是還不錯，然後就成了窯子裡面的頭牌，緊接著就沾染上了賭博，被人陷害欠了很多錢，最後還被十幾個男的給那個了，然後又查出來懷孕，但是捨不得把孩子給打掉，就把孩子生下來了。”

    “後來楚東就找到了他，幫她還清了錢，還幫她把那些仇人都給閹割了，翠蘭就跟著楚東進入了六眼蜘蛛。”

    噠噠一聲，陳志雄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在床上的男孩，用力的把門把手給拉上。

    房間裡的光就好像希望一樣，瞬間消失，坐在床上的那個男孩蜷縮著身子又鑽進了被子裡面。

    “這些房間裡面大多數都是那些逃犯的親人。”陳志雄說著狠狠的抽了一口煙，把煙扔在地上踩滅了之後，又收說道：“這些人沒見過什麼大世面，根本沒有什麼能力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可是楚東卻給了他們生活的慾望和機會，但前提就是要他們加入六眼蜘蛛。”

    說完之後，他又看向聞東青自嘲似的說道：“那你覺得他們有得選嗎？誰都沒有選的。”

    小平頭在一旁插嘴說道：“這也就是六眼蜘蛛吸納成員的一種辦法。”

    “幾乎每天都有很多走投無路要犯罪的人，那些人他們沒有膽量，六眼蜘蛛就給他們膽量，而楚東的存在就是想幫助他們不需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聞東青無奈的深呼吸口氣，看著這些緊閉著的大門奈的嘆了一口氣，零成本的犯罪甚至還會得到嘉獎，根本不付出多大努力就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確實很厲害。

    “那為什麼要把這些人關在這些鐵房子裡面呢？”

    陳志雄玩弄著手中的打火機，摸著牆，“都快要死了的人都會被關起來的，因為這就是規矩，就算他們在死之前想要獲得點什麼東西，那也是不可能的。”

    聞東青又問到：“為什麼人都要死了？”

    陳志雄哈哈一笑，“這需要為什麼嗎？對於一個知道自己的命只有兩三天可以活的人來說，他們還能幹些什麼？”

    “聞東青，我就問你，如果你得知你半個小時之後就要死了，你現在要做的是什麼？好好享受嗎？你無法接受。”

    聞東青搖了搖頭，“我無法理解。”

    聞東青理解不了是正常的。

    因為對於一個正常的人來說，試圖要去理解那些要死的人心中在想什麼。

    陳志雄狠狠的踢了一腳地上的菸頭他們也無法理解。

    緊接著聞東青把手插進褲兜說道：“只不過他們理解不了的是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活夠就要這樣死去。而你們這些人都是幸運的你們只會為明天的事情發愁。”

    聞東青哈哈一笑，“這麼對比根本沒什麼意義，如果不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手中，那麼就要承擔後果，你說不是嗎？”

    陳志雄笑了笑，“雖然你說的也對……”

    他說著，突然抬起拳頭，一拳砸在牆上，轟隆一聲，他又說道：“但是我們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呢？我們都是過一天算一天，誰他媽還會在乎以後的事情，未來有什麼規劃根本沒有規劃，活一天算一天，誰他媽去想那些。”

    “假如你是個土鱉，你是個窮逼，你看的那些高樓大廈裡面那些在玩弄股票的白領，那些總裁，你就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隻小螞蟻罷了，這個時候你有什麼想法？”

    聞東青想要反駁什麼，但是他的心就好好東西囚禁住了一樣，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那還要再看一下嗎？”

    陳志雄挺直的身子摺紙走廊旁邊的房間，微微眯著眼睛。

    “我提前警告你，這些房間裡面都不是乾淨的東西，有一些傢伙因為太怕死了想要逃出去才被我們關起來的，這會兒恐怕已經變成屍體了，而且中了那種毒的人渾身會流膿發臭，那東西的藥性太強大了，能夠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抽乾一個人的所有體力。如果他們親眼死在你面前，你會很恐懼的。”

    聞東青站起身，鼻子裡面飄過一股腐敗的味道，“昨天我就已經見識過了。”

    “算了吧，不用開啟門了，我接受不了。”

    聞東青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很大的衝擊。

    如果壞的人並不壞，好的人也並不好，那麼這個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呢？會變得一團糟嗎？

    如果那些走投無路的人爲了生存而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那他們到底是在自願的犯罪還是在強迫的犯罪？

    如果向來以犯罪為主導的六眼蜘蛛的人也有求生的慾望，也有要去養的親人對這個社會的善意，那麼他們真的是惡人嗎？

    他們有的選嗎？

    聞東青也在不斷的問自己，到底是社會扭曲了還是人性扭曲了。

    陳志雄猶豫了一會兒，從兜裡掏出一張A4紙。

    “這是一份名單，上面寫了好幾百個人的名字以及那些人即將死的日子。”

    他說道：“上面是現在還活著的六眼蜘蛛的人的名字，還有他們吃藥的最後的期限，也就是什麼時候死，你最好把它拿回去好好看看吧，你要報警也好，要調查他們也好都無所謂了，如果你無法在楚東被送到刑場的那一天，準確的回覆我，那我們就會按照我們自己的方式解決我們要解決的問題，你聽懂了嗎？”

    聞東青考慮了很久才伸手接過那張名單。

    “對了，有件事情我要和你說一下。”

    陳志雄說道：“這份名單並不包括那些殘留在青雲市的六眼蜘蛛的成員，因為有一部分人無法聯絡得上，他們很有可能還有大半年才需要解藥，我無法掌握這些人的動向，我猜測應該有其他的人把他們招攬過去了，因為六眼蜘蛛的小頭目不止我一個，你自己小心吧。”

    “什麼其他人？”

    聞東青的腦海中多了一個名字，他微微點頭，“行了，我知道了，在楚東被執行死刑的日期沒出來之前，你不要亂搞。”

    陳志雄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來時的路，“走吧。”

    他拍了拍聞東青的肩膀，從聞東青的身邊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