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老林中的花海，花海中的精靈，就好像一片從未被人打擾過的世外淨土。

    上古人皇留下來的遺蹟，經歷了無數歲月，等到再次被世人發現的時候，裡面的頑石都已經成精。

    滄海桑田變遷，不過如此。

    今天經歷的這一切，陳朝感覺自己能記住一輩子。

    當然更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是人皇的預言術，就像之前說的一樣，那種感覺，就好像人皇站在歷史長河的盡頭，窺見了未來，並在石壁上留下了畫。

    這些畫可能是爲了警醒後來者，也可能另有寓意。

    總之這最後一幅畫，讓幾人陷入震驚，同時還有滿滿的疑惑。

    首先就是，最後一幅畫的石臺為什麼會消失，而消失的石臺，又去了哪裏？

    其次，那個額頭上有圓形印記的小人，究竟是不是代表陳朝，如果是，那為什麼要單獨標記出來。

    這一點，其實連當事人陳朝都想不通。

    因為有一點讓他很疑惑。

    那就是人皇為什麼會知道自己來到這裏。

    要知道，自己來雷澤大川，純粹是臨時起意，沒有任何提前的徵兆，和上古更是扯不上關係。

    當然，如果要說巡天舟的話，或許還能聯絡得上。

    但是這也不能斷定陳朝就一定會來到花海，而且在路上充滿了變數。

    如果這些不是巧合，就只能說人皇的修為，通天徹地，實在太過強大。

    強大到連後世幾千年的發生的事情，都可以在很早之前就預料到。

    既然如此，那人皇是否能預料到自己的隕落？

    還是說這種事只是一個巧合，亦或者，人皇並未隕落，而是在某個地方閉關？

    太多疑惑充斥陳朝的腦海，但此刻沒有人能給他解答。

    倒是面前的圖畫，讓他心生一種莫名的衝動，就好像知道這些東西是給自己準備，那種直覺促使陳朝伸出手，按在絕法石上。

    消失的石臺，以及飛入小人口中的圓點，看似沒有任何聯絡，但陳朝就是有種莫名的衝動。

    當他的手掌觸碰到絕法石，這一次，又有了不同的感覺。

    絕法石上傳來微弱的波動，那種波動就好像是在觀察陳朝。

    當那股波動掃過陳朝的心臟時，沒過多久，就在幾人目瞪口呆的視線中，絕法石緩緩縮小，最後變成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頭。

    連同裡面的沉仙花根，都跟著縮小無數倍。

    看起來，就好像一個袖珍版的水池。

    “這是怎麼回事？！”

    花靈統領驚訝莫名，看著陳朝就好像在看異類一樣。

    “我想，人皇想告訴我們的，應該就是這個。”

    陳朝拿在手裏的絕法石，除了大小有所變化，其它東西依然和之前一樣。

    不僅如此，頭頂的星辰圖也在縮小，最後變成蓋子一樣，壓在水池上，嚴絲合縫的那一刻，就好像為其量身訂製。

    陳朝伸手去觸控，一瞬間，心神轟鳴。

    眼前天旋地轉，靈魂好像被吸入了一道漩渦，恍惚間，似乎看到一道偉岸的身影，站在夜空下，高高的大山之巔，一手指天，一手按地。

    某一刻的震動中，天地出現變化。

    面前的空間就好像被刀割一般截留，星空無限縮小，轉瞬間，竟是復刻出一個與外面夜空一般無二的星辰圖。

    這一幕，落在陳朝眼裏，整個人如醍醐灌頂般，豁然省悟。

    因為這個畫面他很熟悉，就是自己從村子裏得到的破書卷子上的畫面，那是人皇的身影。

    原本是懷疑人皇在那裏鎮壓妖物，沒想到居然是在施法，凝聚星辰之力。

    而那凝聚的星辰圖，毫無疑問，就是現在改在水池上的星河。

    抬手便可復刻星空，這等偉力，何其可怕！

    還沒等陳朝驚歎結束，眼前景象再次出現變化，高山之巔的身影似乎回頭看了眼，那一刻，陳朝身子如遭雷擊。

    那轉過來的身影，看不清面容，被一團光霧籠罩，但是陳朝卻能從那光霧中，感受到一雙充滿壓迫感的目光。

    明明只是一個往昔的幻境，但是陳朝卻好像感覺到，對方再看自己，好似知道在千年之後的這一刻，會有人闖入這裏，發現那邊的情景。

    這一刻，陳朝有些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讓陳朝驚訝的地方，不止於此，那目光盯著自己，很久很久，對方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在剛有所行動時，整片天地就像鏡子一般，瞬間支離破碎。

    眼前一晃，陳朝連退數步才站穩，回頭看向周圍，依然是那個洞府，旁邊的幾人都在好奇看著自己。

    “看著我做什麼？”

    陳朝忍不住問了句。

    朱遠光和黃騰對視一眼，不知怎麼開口。

    花靈統領面色凝重望著陳朝：“剛纔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人皇的氣息，怎麼回事？”

    人皇的氣息？

    怎麼可能，一個早已失去蹤跡的人，怎麼會出現氣息。

    低頭看向手裏的水池，陳朝知道，剛纔的景象，就是水池上的星辰圖傳達給自己，但那頂多是一種昔日情景重現。

    當然，這種情況也很特殊，陳朝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

    而且，更讓他在意的是最後人皇的動作，對方似乎想告訴自己什麼事，而且陳朝有種強烈的直覺，這件事非常重要。

    重要到，即使人皇這樣的大能，都想要在昔日的情景當中，逆天改法，透過時間長河來向後世的人傳達某些訊息。

    只不過對方顯然失敗了，這種逆天的行為，不允許存在，所以在對方想要開口的時候，幻境破碎。

    因為這件事，陳朝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之後離開花海的時候，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始終在沉思。

    不僅是因為人皇想要傳達的訊息，還有自己身上的天心盤。

    毋庸置疑，發生這一切，自己能拿到水池，絕對和天心盤有關係。

    甚至人皇預言到了這件事，所以其中一個小人頭上有圓形印記，對方連這一步都能算到，卻沒有把想傳達的訊息留下來。

    是怕什麼人發現？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其實什麼事也沒有。

    當天晚上，夜空晴朗，繁星密佈。

    陳朝拿出銅鏡，再次和遠在京城的司覓覓建立起聯絡。

    這種遠端投影對話方式，讓花靈統領非常驚訝，並且一路上也是表情疑惑，帶著一些茫然。

    因為變化太大，大到出來的時候，原本認識的道路，全部消失不見。

    尤其進城之後，看到城裏的景象，花靈統領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感覺陳朝有些事在隱瞞自己。

    不過現在陳朝沒心思和對方拉扯，反正有墮心咒在手，就算對方發現自己欺騙，也無可奈何。

    這些事情，陳朝早就算計好了。

    和司覓覓對話時，解釋了上次突然中斷聯絡的原因，並告訴對方一些使用缺點，最後，陳朝把發生在花海的事情，和對方說了出來。

    當然，有關自己身上特殊的秘密，陳朝沒有說。

    只是向對方詢問人皇截留的那片星空。

    畢竟這方面，星天監在當世絕對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論起對星辰之力的瞭解，敢說第二，天下沒人敢說第一。

    經過司覓覓的解說，陳朝纔算知道一件事。

    星空是有記憶的！

    這個說法，陳朝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司覓覓言語確鑿，大概意思就是將一片星空截留，凝聚成另一片星空的能力，確實可怕，但是存留在星空當中的記憶，其實並不算多麼離譜。

    要說這世上，什麼最長久，無疑多數人都會回答星空，發生在星空之下的景象，按照陳朝的理解，就是相當於拍攝功能一樣，將那一段記憶錄取。

    簡單點來說，人皇截流的那片星空，相當於擷取了那片星空的記憶，包括他自己的身影。

    所以陳朝之前纔會在往昔重現的場景當中，看到人皇的身影。

    至於為什麼看不清面貌，司覓覓也有解釋，星空所截留的記憶，必須是符合這個世界的規律，超出規則之外，星空無法映照。

    也就是說，人皇的修為太高，高到星空無法完全衝向人皇的身影。

    人皇正是在那段時間內，進行推衍，算出後世的這一刻，會有人窺見其存在，所以想要留下一些訊息。

    至於其他方法，都充滿不確定性。

    只有絕法石上的星辰圖，才能完美做到這一點，只要有人能收服絕法石，自然而就能看到人皇留下的東西。

    而這一切，都在人皇的推演當中，

    算出後世會有人來到花海，算到有人身懷天心盤，甚至算到依靠天心盤，可以收服絕法石。

    更重要的一點，天心盤曾經是人皇留下的寶物！

    這點陳朝很清楚，所以說，發生這一切，都在人皇的預料當中。

    只不過人皇到底想要留下什麼訊息，陳朝並沒有接收到，詢問司覓覓有什麼辦法重新顯化那片星空記憶，得到的答案，也只是無能無力。

    這種事情，超出了司覓覓的理解範疇。

    這世上，恐怕也只有監院纔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如今監院已然沉睡，什麼時候會醒，還是個未知數。

    回到福萊城，休息一晚，第二天大早，陳朝就打算直接動身前往花靈統領口中的靈河天淵。

    之前騙對方說知道靈河在哪裏，陳朝其實也不是空口白話，拿出監院給的那副古圖，進行比對，果然就在上面找到了靈河的字眼。

    位於中洲的西北位置。

    並且從花靈統領口中，旁敲側擊得知，靈河曾經是一條古老的河流，源頭在北海，裡面生長著各類稀珍靈物，遍地都是寶藏。

    靈河名字由來，便是因此。

    不過陳朝對比了下現今的中洲輿圖，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上面並沒有靈河的標註。

    按照花靈統領的說法，這條靈河很大，相當於內陸海的範圍，這麼明顯的低於標誌，不可能不在輿圖上標註出來。

    除非有什麼意外。

    但這一切只能等到了地方，才能知道。

    不過地方還是找到了，原本靈河的地方，位於現在安州和淵州的交界，這兩州相隔甚遠，中間空白的地方，就是原先的靈河位置。

    想到安州，陳朝就不由得想起譚素素和姬靈素姐妹幾人，之前讓他們去尋找知道自己身份的魔宗弟子，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

    一直沒有訊息傳回來，不過陳朝現在對這些也不是太在意。

    因為明德帝的做法，已經相當於身份暴露之後的處境，反正差別不大，再多點麻煩事，也無所謂。

    只不過出城的時候，遇到點麻煩事。

    剛到一個山谷，就被一群衣著統一，五大三粗的壯漢隊伍攔住，領頭的是個絡腮鬍漢子，旁邊還跟著幾名面龐硬朗的男子。

    其中幾人，陳朝還認識。

    正是前幾天在客棧教訓的幾個傢伙，但這也是事出有因，對方調換了自己的酒水，被發現後纔將其教訓一頓。

    道理站在他們這邊。

    然而這些人明顯不講道理，不給陳朝釋放善意的機會，待那幾個鼻青臉腫的漢子手指陳朝幾人，大喊“就是他們”的時候，一群人已經撲了上來。

    這個結果，讓陳朝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本來對這個鎮遠鏢局就不怎麼關心，這些天全在忙著自己的事，對於這些小麻煩，陳朝還沒有看得太重。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這些鎮遠鏢局的人，居然敢攔在官道上。

    這種事情發生在山匪身上很常見，但身為有名的勢力，而且這裏離福萊城並不遠，簡直就是無視王法的存在。

    衝來的人，不知是得到領頭的示意，還是一心想替同伴報仇，出手狠辣，完全沒有留情的意思。

    這也讓陳朝意識到，為什麼客棧裡那些人會如此忌憚鎮遠鏢局。

    而且，自己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福萊城裏的官府，肯定也是和鎮遠鏢局有一腿。

    但這些事，陳朝已經懶得去管，退到後面，將前面的事情交給了兩位同僚。

    不過因為對方人多勢眾，僅靠朱遠光和黃騰，顯然有些吃力，所以陳朝看向花靈統領，意思不言而喻。

    一開始對方態度很堅決，方言以她的身份，不適合插手這些事情。

    直到陳朝抬起手，墮心咒的效果出現，並指著不遠處路邊的馬糞，花靈統領才咬牙切齒的答應下來。

    有了花靈統領的加入，戰局很快就出現壓倒性的情況，片刻之後，連同鎮遠鏢局的頭頭，也都一起躺在地上哀嚎。

    沒有殺這些人，但陳朝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想想城裏那些人忌憚鎮遠鏢局的畫面，就讓同僚和花靈統領，廢去這些人的修為。

    再次上路的時候，陳朝頻頻看向花靈統領。

    直看到對方不自在轉頭來問。

    經過這件事，陳朝發現花靈統領有些不對勁，具體是哪裏，一時沒有想起來，過了好半晌功夫，才醒悟過來。

    “你好像修為很低？”

    這個疑惑問出來，陳朝認真看著花靈統領。

    “都跟你說了，我的根莖受損嚴重，修為跌落。”

    “那你點石成金，憑空釀酒的手段？”

    “那是在花海，有花靈相助。”

    意思很明顯，那些看起來花裏胡哨的能力，都是有花靈在暗中幫助的結果。

    聞言，陳朝將信將疑，心裏還有點小失望，本以為這是個隱藏的高手，哪曾想到對方的修為，也就比兩位同僚厲害一點。

    可惜花海的那些花靈，還沒有修煉成形，無法離開花海太久，不然陳朝一定要帶走。

    不為其它，就憑這種釀酒手段，陳朝就想到為自己的酒坊，增添一個新的產品。

    可惜現在只能暫時放棄。

    一路向北行進，陳朝幾人翻過大山，穿過澤地，期間除了偶然遇到的城池，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風餐露宿。

    第七天的時候，才終於來到目的地，淵州。

    關於淵州，還有個傳聞。

    據說是在諸侯時期，這裏便是諸多王侯想要爭奪的地方，傳聞人皇就葬身此處，身體死後化作山川河流，福澤大地。

    在這裏稱王，比起其他地方，都要合適。

    而且一開始的時候，中元高祖皇帝便有想法，想把帝都遷到淵州，不過後來因為年事已高，還未完成這項計劃，就駕崩了。

    而後代皇帝，並沒有高祖皇帝那般想法，也就斷了這個念想。

    所以在淵州看到的主城，大多的地方都和京城的城池有些相似，而且規模也不小，在這裏還有個小王宮，和京城皇宮一樣，甚至還要大一些。

    現在還依然有人每天打掃清理。

    只不過沒人敢住進去，連現在的皇帝都沒有來過幾次。

    荒廢的地方，即使讓人覺得可惜，也沒人說三道四，都知道這些建築，是高祖皇帝下令讓人建造。

    這些都是陳朝路上聽同僚說起。

    來到淵州的主城天都城，陳朝自然想去見識一下，不過最終在皇宮外就被攔住。

    但從遠處的規模來看，絕對比京城的宮城要大，是在不明白為什麼後代皇帝不想搬來。

    直到陳朝在一家客棧偶然聽到路人說起，皇宮鬧鬼，據說是高祖皇帝的靈魂在裡面遊蕩，真假無人可知，但從來沒人進去探索過。

    即使那些每天堅持打掃的宦官，也都是到點就跑，絕不再宮城裏過夜。

    本來陳朝也就當個笑話聽聽，沒太在意，直到當天晚上睡覺，做了個奇怪的夢境。

    夢中的自己在天都城漫無目的的遊蕩，最後來到了天都城的皇宮。

    那些攔著自己不讓進的宦官都不在，陳朝一路往裏走，路過宣德殿，乾清殿，直到深宮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