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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十八塊木牌 三

    片刻後,偏廳。

    楊允思在房子裡坐立不安,旁邊衙役奉上來的茶水也沒有碰。

    並不是害怕,而是本能的牴觸這個讓他感覺陰森的地方,畢竟這裏就是朝廷設立出來,專門處理他們這些人的衙門。

    哪怕有房子隔著,耳邊也能隱隱聽到遠處刑房傳來的慘叫,淒厲至極。

    每每這個時候,楊允思都想立馬甩袖,離開這個鬼地方。

    在這種煎熬中,就看到一名雙手雙腳袖口捲起來的年輕人,步伐輕鬆的帶著人進來,楊允思當即皺眉:“你們去戶部抓人的主事呢,快叫人來,本官公務繁忙,已經耽誤很多時間。”

    “我就是。”

    陳朝舉手作揖,咧嘴一笑:“想必這位就是楊尚書本尊了,在下陳朝,從師尉,就是您要找的主事人,不知大人來此所為何事?”

    聽說對方就是主事,還是一個師尉,楊允思瞳孔微縮,心裏別提有多驚訝。

    如此年紀輕輕,就是玄清司師尉,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忍不住重新審視對方。

    “陳師尉,本官不和你繞圈子,來此只為一件事,聽說你帶人去我戶部抓人,而且抓了不少人,不知他們是犯了什麼事?”

    楊允思微微眯起眼,雖然對方的身份讓他很驚訝,但是年紀擺在那裏,心裏便沒有多少重視,問話的語氣也有些嚴厲。

    畢竟位居一部尚書,二品大員,常年久居上位,那氣勢絕對不是說著玩玩。

    一旁跟來的趙開景,頓時就覺察到一股壓迫,面色有些凝重。

    陳朝也有這種感覺,不過臉上並沒有多少變化,看著楊允思輕笑:“楊尚書這是跑玄清司審問來了?不過好教尚書大人知道,去戶部抓人,那是上頭的意思,那些人有罪,我們自然要抓。”

    “他們有什麼罪?”楊允思沉聲開口。

    陳朝來到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說道:“這個嘛,暫時還不能告訴楊尚書,不過後麵你會知道的,大家也會知道,如果楊尚書想問的是這件事,那現在答案已經給你了。”

    “陳師尉,本官沒有與你說笑的功夫,你一聲不響,一下子抓走本官手底下那麼多官員,致使現在戶部亂做一套,各項公務都因此滯停,可知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若是傳到御極臺,怪罪下來,你可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楊允思眼神冷冷注視那個年輕人:“本官想知道那些人究竟犯了什麼事,僅僅是爲了查案,沒必要扣押那麼多人,如果不是什麼大事,本官要把人帶回去。”

    趙開景有些擔憂看向陳朝,因為楊尚書沒說錯,查案是小,如果因此導致戶部公務滯停,從而引發一系列亂子,那罪責可就大了。

    “楊尚書說了那麼多,口渴了吧,先喝杯茶。”

    陳朝舉杯示意,見對方無動於衷,嘆了口氣:“楊尚書,你也不要用御極臺來嚇唬我,孰輕孰重,在下還是分得清。

    我抓的那些人,充其量就是戶部的管事,真正做事的人,並沒有動,小亂會有,但不至於大亂,如何處理下面遞上來的事務,我相信戶部很多人都可以做到,未必就需要把人帶回去。”

    “不是我不答應楊尚書,而是這件事關係重大,如果把人放回去,要是因此鬧出其他麻煩,給京城帶來危險,那我可就真的百死莫贖。”

    前面的話,楊允思嗤之以鼻,倒是心底有些驚訝對方居然懂得這些推諉之詞,而且面對自己的壓迫還能淡定從容,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堪。

    當然,真正讓他驚訝,或者說驚愕的,還是後面這句話。

    “給京城帶來危險,陳師尉這話是什麼意思?!”

    敏銳的,楊允思從這句話中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神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就是話裡的意思。”

    陳朝喝了口茶,“尚書大人何不想想,玄清司豈會做危害朝廷的事,相反,我們是為朝廷去除危害,這是職責所在,若無絕對的把握,又怎能不顧尚書大人的面子,到您那裏抓人?”

    “只有事情到了一定地步,必須要兵貴神速,才能杜絕更大的禍患,因此,纔不得不出此下策,事先未能通知尚書大人,還望見諒。”

    說完,陳朝看了眼陷入沉思的楊允思。

    楊允思抬起頭,有些驚疑不定:“那些人到底做了什麼,他們都歸本官管理,若是出了問題,按理說本官也有責任,陳師尉應該明白。”

    “這事目前來說,和尚書大人關係不大。”

    陳朝話音一轉:“當然,如果尚書大人非要知道,也不是不行,本來掌司發話,這件事是要絕對保密的,楊尚書可知慶元的事情?”

    “略有耳聞。”不知他為什麼說這個,楊允思猶豫了下,點點頭。

    陳朝說道:“慶元一事,由我親身經歷,也是我親自處理,義中知府,及其下屬飛馬縣,知法犯法,欺壓鄉里,這便不說了,但隱瞞私礦不報,並以此勾結外蠻,圖謀不軌,楊尚書覺得這種事情,真的只是一個縣令,一個知府能做到的事情?”

    楊允思略一思索,面色頓變。

    陳朝繼續道:“在我從劍州回來的時候,玄清司便已經派人過去暗中調查,就在今天,我在調查阮府命案時,恰巧收到來自慶元的一封信,經過印證,這兩件事大抵是存在聯絡的,而且其中涉及範圍之廣,怕不是一個戶部那麼簡單。”

    “這些事情,其實本不想讓楊尚書知道太早,以免傳到漏網之魚的耳中,若是因此出了什麼茶子,導致我們的計劃失敗,那不僅是我,恐怕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會難逃干係。”

    可不是,如果這件事本來沒問題,或者說還沒到出問題的時候,一旦中途又多了個知道秘密的人,最後出事,該怪誰?

    毫無疑問,大家都得跟著倒黴。

    楊允思總算明白剛纔這個師尉為什麼不想說,現在又告訴他,對對方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而是想聽的人有沒有做好準備。

    “別說了!”楊允思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溼,看向陳朝:“陳師尉秉公處理便是,務必除惡,本官絕無異議!”

    別的事情還可以盯著尚書的面子,去爭取一下,但涉及到通敵叛國這件事,別說他一個尚書,就是皇室的人也絕無幸還可能。

    慶元那邊的事情,就是現在京城百官群起攻之玄清司的由頭,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忘記慶元案子所牽扯到的問題。

    陳朝微微一笑:“楊尚書明白便好,您放心,大人今天只是過來要人,無果,便離開了,其他事情一概不知。”

    這小子挺上道...楊允思神色微動,點了點頭起身。

    剛要走,又轉過來看向陳朝:“多謝陳師尉能如實相告,本官承你一個情。”

    因為要不是這些話,他肯定還要想另外的辦法去撈人,可按照陳朝剛纔的說法,白忠年那些人最後當真和慶元那件事有關係,絕對是十死無生。

    自己這邊費勁巴拉去找門路救人,到頭來卻落得這麼個結果,一旦傳到御史臺那些瘋狗耳中,那可就是活脫脫的攻訐把柄。

    “楊尚書客氣了。”陳朝拱手一笑。

    楊允思深深看了眼這個年輕人,這才轉身離去。

    “還是你行啊!”

    等人離開,趙開景走過來豎起大拇指讚歎不已:“剛纔我都擔心你和楊尚書吵起來。”

    “畢竟是尚書,吵起來我可佔不到什麼便宜。”

    陳朝伸了個懶腰,“行了,咱們回去繼續工作,而且楊尚書這件事,也算給我們提了個醒,做事要趁早,不然後麵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對了,你剛纔和楊尚書說,阮府命案和慶元一事有關係,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從哪些人嘴裏問出什麼了?”走路上,趙開景好奇開口。

    陳朝咧嘴一笑:“當然是唬人的,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阮府命案牽扯的可遠遠不止慶元一件事,連工部吏部都在那十八塊木牌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趙開景面色一驚。

    陳朝補充了句:“當然,對其他人不是好兆頭,對我們來說,很可能就是咱們玄清司反擊朝堂那些攻訐的最佳利器。”

    “總之,穩住心查吧,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能蓋過我在慶元做的事,那樣一來,我倒想看看朝堂上那幫大臣還有什麼藉口耍嘴皮子。”

    回到刑房,陳朝就再次投入到偉大的審訊工作當中。

    以玄清司的一百多種酷刑來說,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很少有人能全部吃下,甚至一半不到,就熬不住鬆口。

    當然陳朝秉承著人道主義的精神,並沒有動用那麼殘酷的刑罰,而是換了種方式。

    一種陳朝一直藏在心底的念頭。

    就像惡魔一般,瘋狂生長。

    就在今天的玄清司,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聲慘烈的嚎叫,有別於以前那種受到刑罰的慘叫,更加讓人不寒而慄。

    就在那傳出慘叫的刑房中,一種全新的審訊方法,正在逐漸長出嫩芽。

    與此同時,對陳朝來說,也是收穫最大的一天,接連不斷的資訊從那些受盡折磨的人嘴裏傳出來。

    一股狂風暴雨來臨前的壓抑氣息,籠罩了京城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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