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瘋子
這世間,王朝是權力的象徵,掌控者億萬蒼生的性命,王朝中的各勢力機構,象徵着王朝的生命特徵。
而在王朝之下,江湖勢力也是一種生命特徵,和王朝機構同樣重要,各自為營,強弱不一,其中,道教就是其中最頂尖的存在。
某種程度上來說,若非必要,連王朝都不願與這些勢力為敵。
如今道教宗主親自來信,即使袁世清也是格外驚訝,道教宗主,那是站在這世間最頂尖的幾個人之一。
遍數中元,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也只有星天監的監院一人。
而在世上,也寥寥無幾人。
現在給陳朝來信,邀請他出任道教在外的巡察使,這份青睞,足以讓無數人為之癲狂。
其實陳朝心中也想不通,自己和那位霞客宗主並不算多熟悉,為數不多的接觸,也都是有原因,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渾身籠罩神秘面紗的人。
接過信封,陳朝隨手開啟,並沒有掩蓋的意思。
看到裡面的內容,他愣住。
因為信上並沒有寫多少字,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羅天峰。
“怎麼了?”
衛言承見陳朝發愣,還以為信上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陳朝想了想,把信的內容亮出。
“羅天峰....這不是道教丹鼎堂的堂主麼?”看到信上的內容,童鹿鳴微微納罕。
連袁世清,看完都有些奇怪。
陳朝抿了抿嘴:“我大概知道霞客宗主給我來信的原因了。”
把齊鳴山上發生的事,羅天峰被驅逐出道教,以及回來路上遇到牛家村的事情說出,其他幾人才微微恍然。
石青山打量陳朝:“怪不得看你和之前的氣機有些不同,竅穴被廢可不是小事,好在你年紀還小,重練還來得及,只不過道教一點說法都沒有,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那倒也不是。”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陳朝拿出身上的黃皮書:“霞客宗主臨走時,給了我一本法術大全,可以為我保駕護航。”
聞言,幾人都是睜大眼。
就連袁世清都微微詫異。
“霞客宗主居然捨得送你這種寶物?”
童鹿鳴咂舌不已:“看來這霞客宗主對你不是一般的看待啊。”
那肯定,相比銀鏡那等至寶,這本書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這句話陳朝沒有說出來。
“你的意思,霞客宗主是想讓你找到羅天峰?”
衛言承問道。
陳朝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牛家村的事情,過於詭異,我們猜測在道教的羅天峰,並不是以前的羅天峰,很可能就是那個小妖變化。”
“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袁世清面色平靜,緩緩道:“道教巡察使,在道教並沒有什麼實權,但在外面,卻有很大的地位,可以約束所有道教弟子,一般這個職位,都是由道教長老擔任。”
道教在中元各地都有弟子以及道觀,這巡察使的身份,就是用來專門管理這些人。
“袁師和我想的一樣,霞客宗主讓我做巡察使,應該是方便我調動地方上的道教勢力。”陳朝認同袁世清說法。
“那你可有羅天峰的下落。”衛言承問道。
陳朝搖搖頭:“以卑職來看,羅天峰能在道教宗主那樣的高手眼前消失,肯定擁有某種秘法,想要找到不是那麼簡單的。”
幾人點點頭,陳朝說的沒錯。
當初羅天峰能從齊鳴山避開所有人離開,連霞客宗主都沒有察覺到,就能看出來,絕對身懷某種逃生秘法。
現在出了齊鳴山,對方究竟在哪裏,恐怕很難能找得到。
袁世清沉思片刻,說道:“可以出動各地的暗子,應該會有所收穫。”
末了,補充一句:“如果那羅天峰真是小妖所變,道行不會淺,藏身中元境內,終究是個禍患。”
其實幾人都明白袁世清這麼說的目的,不禁看向陳朝,暗自驚奇。
袁世清這明顯是在幫助陳朝,只是他們待在玄清司這麼多年,還從未看過那一個人,如此受掌司這般青睞。
轉念一想,那道教宗主莫非也是發現陳朝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才親自來信?
陳朝也看出袁世清是在幫助自己,抱拳道:“多謝袁師。”
“謝謝就不必,好好處理我剛纔交代的事情就行。”
......
離開袁世清的庭院,陳朝回頭看了眼,然後看向手裏的那封信。
“這老傢伙真會給我出難題,自己的事情不想去解決。”
這句話說的自然是霞客宗主,羅天峰是道教的人,出了這檔子事,卻還想讓陳朝來解決。
雖然給了他什麼巡察使的身份,但陳朝現在並不稀罕這些。
想到這,陳朝又想起自己現如今已經是師尉,連忙收拾心情,回到前院,找到閻玉清。
說明來意,閻玉清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驚訝的樣子。
“你想要趙開景那些人,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閻玉清合上卷宗,若有所指說道。
陳朝想了下,陪著笑臉:“頭兒,您看要不我去後營給你找點人過來,潤和兄他們和我熟,我也沒心思重新組建一個班子,今晚我請你去京中最好的青樓喝酒!”
“胡說八道什麼,本師尉豈是那種留戀風月場所之人。”閻玉清一甩袖子,瞥了他眼:“現在你也別叫我頭兒,你能晉升師尉,我臉上也有光,趙開景他們,已經被我批准回去修養,這件事,你回去找他們商量吧。”
這麼說就是有戲...陳朝連忙笑著點頭:“那是自然,頭兒,那我就先走了。”
“哎等下。”
閻玉清連忙叫住陳朝,在案桌上的卷宗裡翻找一圈,將幾份卷宗丟了過來:
“師尉也不是什麼事都不用管,你挖走我的人,這些案子你就幫我處理了吧,不要馬虎,如今衙門裏對你不滿的人,不少。”
最後一句話,閻玉清意味深長看了陳朝一眼,然後揮揮手趕人。
翻開卷宗大概看了眼,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案子,大部分都和京官有關係,其中一個,還是陳朝剛纔進來時,看到那份有關戶部度支郎中的案子。
根據陳朝在玄清司這段時間的瞭解,師尉在位期間,破案率很關鍵,也就是處理案子的能力。
能力越強未來晉升之路也就越有希望,不論案子大小,在玄清司都有記錄,這些積累起來,到後面都是可以作為晉升百師,或者其他官職升遷時的能力象徵。
閻玉清說是請陳朝幫忙,不如說是幫助陳朝,只要破了這幾件案子,那麼在玄清司,也就算了有了初步政績。
簡單點來講,這就是幫陳朝省去了很多彎路,畢竟玄清司師尉可不少,那案子都是輪流爭搶,陳朝這個新生師尉要是一直沒有作為,就算是掌司看重,也終究會落下把柄,無法服眾。
在玄清司升遷,能否服眾很重要,畢竟都是武人,修為是一方面,能力也是關鍵。
躬身對閻玉清深深一拜,陳朝沒有多少什麼,一切都在不言中。
離開玄清司衙門,走在路上,陳朝將那些卷宗重新看了一遍,心裏有個瞭解。
總得來說,都不是什麼大案子,最嚴重的,也只有戶部度支郎中的案子。
這些卷宗,有一部分是府衙那邊轉送,還有一些,是玄清司安排在京中的暗子,送回來的訊息。
而陳朝他們只需要根據這些線索,找出證據抓人就行。
看完卷宗,陳朝將其收進馬袋,長吁了一口氣。
一個師尉還不算什麼大官,但這也算陳朝來到這裏後,打拼得來的成果,心中還是有些成就。
正想著先去那些同僚家中告訴他們訊息,剛過一個路口,就差點和一隊人馬撞上。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嗎!”
對面一人差點從馬上摔下,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回過頭就破口大罵。
看清對方几人都穿著玄師制服,後面還護送著一駕規格頗高的馬車,陳朝抱拳歉意道:“不好意思,剛纔一時走神....”
“喲,這不是陳朝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等陳朝說完,其中一人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說話的人一對三角眼,面容陰冷,但顳顬突出,一看就是修為高深之人,騎在馬上,打量陳朝時,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
陳朝適時止住話語,看了對方一眼,點了點頭:“剛回來。”
“你居然還有膽子回來。”旁邊一名男子冷笑出聲。
陳朝看向他,察覺到對方的服飾和其他玄師有些不同,但也沒多在意,微微一笑:“我為什麼不能回來?這京城,又不是你家的。”
一聽陳朝的回答,馬上男子當即面色一沉。
“大膽!”
一開始說話的三角眼青年怒目相視,“陳朝,你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面前這位是誰,玄清司楚師尉,文陽公主駙馬,你在外面威風也就罷了,回到京城還敢囂張,別忘記了你的身份,還不快跪下道歉!”
周圍其他玄師幸災樂禍看著陳朝。
公主駙馬....陳朝有些驚訝,重新打量了那楚師尉一眼。
不僅是公主駙馬,還是一位玄清司的師尉,這身份確實讓很多人都要忌憚。
楚子青望著陳朝,譏笑道:“出門就碰見晦氣,現如今玄清司因你而動盪,你也確實算是個人物,不過,有時候最好還是低著頭做人,活得長久,千萬別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玄清司現在確實碰到了大麻煩,朝中幾乎所有人都在拿劍州的事情攻訐玄清司。
對方明顯是拿這件事提醒陳朝,只不過他並不清楚陳朝的脾氣。
“道歉的話,我剛纔已經說了。”陳朝面帶笑容看著這名楚師尉:“低調做人,一直是我做事的準則,至於不能得罪的人,有,但楚師尉不在此列。”
聞言,楚師尉臉色徹底陰沉:“你知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區區玄師,也敢和我造次,信不信就憑以下犯上這點,我就可以把你打個半死!”
周圍的玄師都面色不善盯著陳朝,大有楚師尉一句令下,就撲上來的意思。
這或許就是閻玉清臨走時提醒自己的原因....陳朝掃了他們一眼,搖搖頭:“說實話,我不信。”
“給我把他抓起來!”
楚師尉勃然大怒,一揮手,身後的玄師一擁而上。
能成為玄師,基本都是一境武夫,現如今陳朝修為全無,自然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當然,陳朝也沒想到這楚師尉膽子那麼大,當街就敢抓人,正想拿出衛言承交給自己的牙牌。
就在這時,一道靈動飄逸的倩影從天而降,落在陳朝身前,手中銀白寶劍一橫,劍氣蕩起,震退了衝過來的那群玄師。
“陳公子莫怕,我來助你。”
聽到這清越的聲音,陳朝手放在懷裏愣住,待來人轉過頭,纔看清對方竟是慕靈婉,那位道教符籙堂的大師姐。
“幕姑娘,你怎麼在這裏?”
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在齊鳴山上,雖然接觸不多,但對於慕靈婉,陳朝一直印象頗深,當初廢掉羅斌的金丹,對方就在旁邊。
之後在齊鳴山五行會上,差點被羅斌發現時,也是對方及時出現解圍。
現在又是。
“陳公子,這些容我後面再給你解釋。”慕靈婉看向對面那群人,表情嚴肅:“這些玄師我來應付,你先走。”
走啥啊,我又不是逃犯...陳朝擔心慕靈婉誤會,連忙叫住對方,“幕姑娘,先別動手。”
這時候那些玄師又要撲上來,陳朝拿出自己的師尉腰牌,冷聲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那些玄師氣不打一處來,然而當他們看清陳朝手裏的腰牌,紛紛一驚,連忙止住身形。
“師尉?!”
楚子青和旁邊的三角眼青年,同樣看到那塊腰牌,感覺難以置信。
“楚師尉,剛纔的事,我不想和你計較,叫你的人趕緊滾開,如果你再亂來,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陳朝面無表情注視楚子青。
聞言,楚子青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如果是師尉處理一個玄師,那就算鬧到玄清司衙門,也不會有人給陳朝說情,可如果同是師尉,性質就不同了,誰先動手,誰倒黴。
想起對方在劍州的所作所為,楚子青冷哼:“算你運氣好!”
揮手讓手下退回來,正要離開,卻又被陳朝攔住。
“楚師尉,貴人多忘事,難道不覺得剛纔事情,你應該給我道個歉麼。”陳朝橫在路中間,淡淡開口。
楚子青大怒:“陳朝,你別不識好歹!”
“那就玄清司演武場見,如何?”
聞言,楚子青面色一變。
玄清司的演武場,可以說無人不知,因為規矩不允許同僚之間私下決鬥,但又無法完全杜絕這種事,所以後來就有了演武場。
任何恩怨都可以到演武場公開解決,由千衛監督全程,只要發起挑戰,被挑戰的人無法決絕,強制執行,除非死亡。
戰鬥開始後,也是直到一方死亡為止,纔算結束。
當然,比鬥之後,無論誰勝利,最後都將被驅逐出玄清司,終身不得做官,包括其他地方機構,哪怕雜役也不行。
懲罰不可謂不嚴厲,其實這也是在告誡所有人,三思而行。
當然,一般的小仇小怨還不至於鬧上演武場,因為一旦到了演武場,就沒有任何後悔的餘地。
楚子青萬萬沒想到,陳朝態度這麼強硬,上來就是演武場。
剛纔的事情,充其量就是一個小衝突,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完全沒到要鬧到演武場的地步。
“瘋子!”
楚子青心裏暗罵了一聲,對陳朝拱了拱手:“剛纔是我不對,還請陳...師尉見諒。”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大聲點!”陳朝手扶著耳畔,不滿開口。
楚子青氣得怒目圓瞪,但權衡思量之後,還是決定暫時不和對方計較,大聲道:“剛纔是鄙人不對,做事衝突,陳師尉大人有大量,還請原諒。”
壓制著怒氣,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話,楚子青又看向陳朝。
“唔....孺子可教,行了,你們走吧。”沒理會對方的表情,陳朝滿意點頭,才把路讓開。
這時候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戲的路人,楚子青臉上鐵青,不想再多停留一秒,帶著人迅速離開。
等人散去後,慕靈婉走近。
看了眼那些人離開的方向,回頭訝異開口:“玄清司的演武場聽說是個絕命之地,陳公子就不怕剛纔那人真的答應下來?”
“怎麼可能,別說那傢伙有沒有那個膽量,就算有,最後肯定也不會鬧到演武場。”
就憑自己在袁世清那裏的關係,這件事只要傳回衙門,不消片刻,就會有人出面阻止,畢竟也不是什麼血海深仇。
陳朝又不傻,現在自己修為戰五渣,和一個師尉生死鬥,那不是純粹找虐麼。
當然,如果動用黃皮書,鹿死誰手還不一定,但那樣一來,最後吃虧的肯定還是陳朝自己。
黃皮書可不能浪費在這種芝麻小事上面。
剛纔之所以這麼強硬,實際上,也有陳朝的考慮在裡面,閻玉清之前提醒得對,因為自己在劍州做的事情,導致現在京中百官對玄清司瘋狂攻訐。
換句話說,現如今玄清司人人自危,肯定會有人對陳朝抱有怨念,就像剛纔的楚子青,這種麻煩很難說會不會再發生。
陳朝很不喜歡隔三差五被人找茬,沒那個閒工夫,乾脆現在表明這個態度,某種程度上,就是做給那些人看的。
“對了,幕姑娘還沒說,你怎麼在這裏?”
說起這件事,慕靈婉也恢復正色,左右看了下,“陳公子不介意的話,我們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