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時刻，可以自行處理。”

    這是在陳朝離開京城時，袁世清對他叮囑的話。

    陳朝覺得現在就是關鍵時刻，那幾個邪修，原打算是活捉帶回京，畢竟這些人牽扯到祁家兄弟。

    可能知道祁家兄弟的下落，至少，見過他們。

    不過也不是非要帶回去不可，袁世清顯然是做好最壞的打算，提前告訴陳朝這些，就是爲了方便他關鍵時候便宜行事。

    原本在齊鳴山要進行的行動，卻因為一場意外，將他們這群人突然送到蠻疆。

    還想按照之前的計劃，已經行不通。

    在這裏自保都是問題，更別說還要在遍地都是蠻人的部族中，處理那幾個被關押起來的邪修。

    自從趙開景告訴陳朝這個訊息後，陳朝這兩天也在思考如何處理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甚至都已經做好放棄的準備。

    沒想到這一系列變故下來，反倒是給陳朝製造了一個機會。

    在將那些邪修帶出牢房，交給螣丹的時候，陳朝心裏就明白，這些人已經活不了。

    即使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邪修，也並非無敵，有其致命之處。

    幸好這些天陳朝旁敲側擊探聽到不少有用的訊息，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不然這件事還真不好處理，只能無限擱置。

    想著這些問題，陳朝心情也是略有輕鬆。

    聽到周圍的呼聲，遠遠看到螣蛇部的大本營，陳朝眯著眼睛打量。

    出來的時候，看過暗月部，與螣蛇部相差無幾。

    蠻疆的城池，基本都是以巨石壘砌而成，無分彼此，唯一的不同之處，也就是那飄揚的旗幟。

    螣蛇部沒有戰兵，所以大門前只有圖騰旗幟，沒有戰斧旗。

    這也是分辨蠻疆部族的一種方式。

    像暗月部這種擁有戰兵的部族，在蠻疆基本就是類似中元王朝的貴族。

    當然也有例外。

    就比如這螣蛇部，雖無戰兵，但其強大的背景，絲毫不弱於那些擁有戰兵的部族。

    從暗月部的幾個首領反應，就能看出來，對螣蛇部幾位忌憚。

    螣蛇部不算小，但是陳朝進城之後，看到的更多的，居然是讓他意外的商鋪。

    沒錯，各大街道都是磚石鋪就，兩邊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招牌鮮明。

    要不是陳朝看到周圍那些來往的高大蠻人，都差點以為是在逛中元的城池，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看你的樣子很驚訝，怎麼樣，我螣蛇部是不是讓你有種回到中元的感覺。”

    旁邊巨蟒上的螣丹轉頭看向陳朝，臉上帶有得意之色。

    陳朝打量路過的商鋪，聞言抱拳道：“大首領竟能將螣蛇部打理如此繁榮，井井有條，在下佩服至極。”

    之前看螣丹，就是純粹一個以勢欺人的莽夫，現在看來這個評價還不算準確。

    螣丹滿臉自傲：“那是當然，我螣蛇部可是蠻疆最像中元的大城，很多部族，都要不遠千里趕來購置各種貨物，我這裏擁有他們想要的一切。”

    你就是近吹吧...陳朝笑笑：“大首領厲害。”

    一路上，所有碰到螣丹的蠻人，都會趕緊避開，生怕衝撞。

    看得出來，螣丹在螣蛇部的威望很高。

    “在這裏，你需要什麼儘管和我說便是，我不在，你就和我的部屬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儘管開口。”

    說到這裏頓了下：“但是，前提是你如約把白酒煉出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希望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和我耍心眼。”

    最後一句話，警告意味很明顯。

    陳朝倒是沒有絲毫不妥，點點頭：“大首領放心，只要材料準備齊全，白酒不是問題。”

    “那就好。”來到城裏一處路口，螣丹讓巨蟒停下，對陳朝說：“我讓人帶你去安排住處，不用著急，你可以現在城裏看看，明天在煉酒也行，我還有點事，晚點回來。”

    看到巨蟒上的那幾個麻袋，陳朝明白對方是去幹什麼，有心想跟去見見，但也知道現在不合適。

    聽到對方的話，陳朝沉吟了下：“看看就不必了，我現在就準備煉酒，還麻煩大首領給我安排一個熟悉城裏情況的人，我需要得一些工具，這是煉酒必須用到的東西。”

    聽到這話，螣丹露出笑容，很滿意陳朝的回答，對旁邊一個滿臉胡茬的大漢點頭：“螣山，你跟著陳夕榮，有什麼事聽他吩咐，不要怠慢。”

    那名大漢看了眼陳朝，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螣丹走後，叫螣山的大漢打量陳朝一眼：“跟我來。”

    跟著螣山，陳朝先是去了自己以後幾天要住的地方，和暗月部差不多的房間，全是石頭屋，佈局也是野蠻味十足。

    反正只是臨時要住的地方，陳朝只是看了眼，差不多就行。

    而後，就讓螣山取來紙筆，畫出蒸餾器的圖紙，包括和暗月部一樣的儲酒器大球，交給螣山。

    “你們部族的鐵匠，應該可以搞定這些，另外現在就讓人去製作高粱酒麴，越多越好，如果你們夠快，明天就可以煉酒。”

    見到對方沒有廢話，上來就是做正事，螣山的態度明顯好轉，點點頭就去了。

    在屋子裏躺了會，陳朝盤算著今後幾天的事，隨後離開房間。

    然而剛出門口，就被兩名蠻人攔住，鐵塔一般的身軀杵在門外。

    “你不能離開。”

    聽到這話，陳朝皺眉道：“你們首領都說了我可以隨處轉轉，難道他說的話也不好使？”

    “那倒不是。”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隨後其中一人說道：“出去可以，但我們要跟著。”

    “還能不能有點私人空間了，我撒尿你們也要跟著嗎。”看兩人不說話，態度堅決，陳朝不耐煩的揮揮手：“行行，跟著吧。”

    蠻疆沒有專門如廁的地方，陳朝最後還是在一個蠻人的提醒下，隨便找了個沒人地方解決。

    不過想想也對，蠻疆這片土地，荒涼的多是無人區，根本就不需要那些規矩的東西。

    撒尿的時候，陳朝就親眼看到沙丘後面，一個大個子蠻人撅著屁股哼哼唧唧，對陳朝幾人的出現，掃了眼就轉過頭。

    回到城裏熱鬧的街市，陳朝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身後的兩個蠻人起初還有些警惕，但很快就看出來，這人是真的在純粹閒逛，就不在緊張。

    倒是一路上許多人看到陳朝這個小個子，紛紛投來好奇的注目禮。

    該說不說，螣蛇部的佈局，真就和中元城池很相似，除了屋子結構不同，很多地方都是照搬。

    不久後，陳朝來到一處寬闊的廣場。

    這片廣場圍了很多人，不是還有喝彩聲傳出，裡面非常熱鬧。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兩個袒胸露懷的蠻人在摔跤，廣場中心有一圈專門隔離出來的地方，專門用來摔跤，裡面都是沙土。

    聽了一會兒，陳朝也算明白比賽的規矩，除了被打倒，除了這個沙圈也算輸。

    旁邊還有押人輸贏的地方，很多人圍在那裏。

    陳朝湊上去一看，沒發現銀子，竟然全部都是石頭。

    主持這個局的蠻人身後還豎著一塊牌子，上面畫着一副跟蜥蜴一樣圖案。

    “這是什麼意思？”

    還以為那石頭有什麼特別之處，礦石之類的，陳朝看了會兒也沒發現特別的地方，就是普通的石頭，不禁納悶。

    聞言，跟在身後的一個蠻人說道：“石頭是賭注，一個石頭代表一件價值相等的物品，依照開盤人定下的東西為主，這個盤子是一頭地龍獸，此獸的真血可以製造武頭酒，價值不菲。”

    以物易物？

    搞半天你們蠻疆還停留在原始社會呢...陳朝知道蠻疆不流通銀子，還納悶平常靠什麼來滿足交易。

    沒想到居然是這種最原始的辦法。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之前一直被關在暗月部，沒機會和外面接觸，這算是第一次瞭解到蠻疆的生活。

    看著周圍人興沖沖的樣子，陳朝算是明白過來。

    簡單來講，這些人以石頭作為賭注，就是一種象徵？

    “這要是有人隨便拿出一個東西，豈不是也行，這樣人人都可以渾水摸魚，太不公平了。”陳朝說道。

    那個蠻人搖搖頭：“會有人專門評定，不合適的不算，如果想要耍賴，就要拿命來抵。”

    “嘖嘖....”

    陳朝聽了直搖頭，慶幸自己是去了中元，不然要是在蠻疆，光是要搞懂這些事，就夠頭疼的。

    看了會兒摔跤，陳朝目光忽然被廣場對面一個巨大的漏斗吸引。

    “那是什麼？”

    蠻人微微不耐，覺得這人問題有點多，但知道對方對首領很重要，只能解釋道：“時沙，我螣蛇部每個月末都有一場盛會，以這時沙爲準，漏完那一天就是盛會的時間。”

    蠻疆很少看到太陽，所以時間上面很難規定，這些天待在這裏，陳朝深有體會。

    所謂的天黑和天亮，全靠身體的肌肉記憶。

    季節變化更是感受不到，所以也沒有幾月的區分。

    沒想到螣蛇部連這個都做了出來，以時沙區分月份。

    想到這裏，陳朝有理由懷疑，螣丹絕對去過中元，不然絕對不可能將螣蛇部打理成這樣，還有時沙這東西。

    暗月部不知道有沒有，反正陳朝是沒看見。

    遠遠看著時沙，計算它的流失速度，陳朝算了下，差不多再有三天就能漏完。

    算算自己離京的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二月。

    也就是說，螣蛇部的時間是和中元同步的。

    “月底盛會....”心裏想著這件事，陳朝腦子裏逐漸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還沒等他細細琢磨，場中突然爆發出的歡呼將陳朝驚醒。

    離開廣場，陳朝沒有在閒逛，回到住處不久，那螣山就去而復返。

    帶來的訊息，不出意外，需要的東西今夜就能做好，酒麴明天也能做好。

    經過這些天的接觸，陳朝明白蠻疆製作酒麴速度快，是因為這邊的氣候環境，以及他們自身的技術。

    這個速度陳朝並沒有太驚訝。

    簡單吃了些螣山送來的食物，陳朝又讓螣山找人在院子裡搭建幾個火灶。

    自己就在屋裏計算著接下來的計劃。

    一直想到睏乏，趴在桌子上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按時間來算已經是中午。

    陳朝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出門就看到螣山正指揮著一群部眾將兩個大鐵桶抬進大院。

    正是蒸餾器。

    “你需要的東西。”

    看到陳朝出來，螣山指著說了句。

    陳朝上前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和暗月部的差不多，也就是第一次打造，有些地方不規整，但用起來問題不大。

    現在陳朝算是明白了，蠻疆的冶煉技術，確實比中元更發達。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陳朝真想去拜訪拜訪這些鐵匠。

    不過眼下更重要的事，還是白酒。

    院子裡的火灶昨晚就已經搭建完事，和陳朝的要求一樣。

    讓人把三個蒸餾器放上去，陳朝動手安裝。

    剛好這時候螣丹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大為驚奇，繞著幾個鐵桶觀看，一邊問道：“這就是你煉酒的工具？”

    “沒錯，現在就等酒麴送來，大首領所需要的白酒，就能馬上出世。”

    從暗月部把人帶出來，螣丹還擔心這陳夕榮不配合，會找理由推延時間，沒想到對方做事這麼利索，進展都到了這一步。

    想到這，螣丹回頭問螣山：“酒麴什麼時候能好？”

    “還要半天時間，今晚就可以投入使用。”

    螣山頓了下，看了陳朝一眼，繼續道：“首領，陳夕榮讓屬下多做酒麴，預計會消耗一千石的高粱，這些都是我們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存糧，您看是不是要控制下？”

    聽到這個數目，螣丹明顯也驚了一跳，猛地看向陳朝。

    陳朝倒是表情坦然：“大首領，煉製白酒就是這樣，與尋常酒水不同，消耗糧食巨大很正常，而且，只要酒麴充足，煉製白酒也就越多，如果大首領不需要，也可以讓人將數目減少，我都行。”

    聞言，螣丹猶豫了會，問道：“這麼多糧食，能出多少白酒？”

    這個纔是他關心的重點。

    陳朝想了想：“螣蛇部有多少人口？”

    “大概有六萬。”

    “那產出的白酒，可以滿足兩個螣蛇部。”

    陳朝臉不紅心不跳說道，這種時候說實話，那是傻子。

    螣丹不懂這些，但聽到這個回答，明顯很滿意，對螣山揮揮手：“就照陳夕榮說的做，以後在這件事上，聽他的就行。”

    螣山點了點頭，轉身就去通知了。

    之後螣丹也沒有久留，顯然，他就是特意過來看看陳朝的情況，現在結果出乎他意料，自然心滿意足。

    陳朝有心想問那幾個邪修的事，最終還是剋制住這股衝動。

    那幾名邪修落在蠻人的手裏，基本上是活不了，就算活著，也肯定不會好到哪裏去。

    以蠻疆和南陵這麼多年的宿仇，估計死對他們來說，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