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兩個時辰前。

    長豐街紅袖坊。

    這裏首先要提一下，永安縣並不算小，畢竟是臨近京都且屬於下轄的重縣，人口將近十五萬，標準的上等縣規格。

    雖然依舊比不上京都那般繁榮昌盛，卻也是五行八作遍地開花，花色俱全，青樓就屬於其中最矚目的一項，也被戲稱銷金窟。

    所以自然不止一家翠玉樓，大大小小的青樓永安縣能有四五處。

    只不過相對來說翠玉樓比較出名，屬於業內‘領頭羊’，小姐們質量比其他青樓要高上一個檔次，附近鄰縣都有大把人慕名而來。

    想想張元宋這樣的貴公子都要從長明縣跑到這裏，就足以可見一斑。

    當然，價錢方面也更高。

    得了陳朝的推論，加上宋漪薇腦袋轉的不慢，很快就理清一條線索。

    畫不在杜久春家裏，極有可能是交到某個親近之人那裏寄存。

    畢竟風聲還沒過去，杜畫師想來也不敢頂風作案，剛到手就把畫轉賣。

    所以宋漪薇先是去了杜久春那位同窗好友家裏詢問，有鄭捕頭陪著，對方不敢有所隱瞞，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堆。

    不過結果畫也不在此人身上。

    原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還想著趕回去抓緊時間偵破此案，撈一把功勞的鄭捕頭，就聽到宋大小姐語出驚人，要去青樓逛逛。

    中元風氣還是比較開放的，遠沒有到那種不準女子出門上街，只能當金絲雀一樣養在籠子裡。

    除了婚嫁之時，人生見光只有院裏抬頭看天，基本屬於‘黑暗’。

    拋開一些必要禮儀，女子在這裏算是比較自由的，不過嚷嚷著要去青樓依舊駭人聽聞。

    所以鄭捕頭嚇了一跳，這要是讓宋縣丞知道自己帶著宋大小姐去逛青樓，估計回去扒皮不算，還得捲鋪蓋滾人。

    好在後麵宋漪薇解釋了原因，她想起分別之際陳朝的提醒，打算來紅袖坊碰碰運氣。

    鄭捕頭糾結好大會兒才答應，這份重任別人扛不住，只能他出麵。

    饒是如此，他也全程心驚肉跳，步步驚心，時刻打量周圍，就差買個面罩遮住自己的臉。

    扭扭捏捏的還沒有宋漪薇痛快，人家直接闖進紅袖坊，看得一眾男人差點驚掉下巴。

    見到她後面還跟著一名中年捕快，還以為是來搞事，紅袖坊的老鴇領著一群人出現，嚴陣以待。

    這年頭青樓還屬於正當營生，朝廷不管，官府不問，甚至喜歡吃花酒的官員比比皆是，不過基本都是脫下公服換上常服。

    像鄭捕頭這樣的，基本屬於有公事要辦。

    宋漪薇性子直率，也沒有覺得這樣直接闖進男人的溫柔鄉有什麼不妥，滿臉好奇四處亂瞅，看到那些衣著暴露的小姐們時，同樣紅著臉，撇了下嘴。

    “我們要找敏兒姑娘，麻煩幫我們叫來。”

    鄭捕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去青樓會如此煎熬，此刻他直接拉過紅袖坊老鴇，沉聲說明來意。

    他不想大聲嚷嚷惹人注意，最好是老鴇頭一搖，沒有敏兒這個姑娘，他轉身就走。

    在這裏逗留越久，傳到宋縣丞耳中就越嚴重，他只想趕快問完話，結束這趟糟糕的公事。

    一聽是找人的，老鴇還以為自家姑娘犯了什麼事，急急忙忙就領著幾人上樓，找到還在房間休息的敏兒。

    見到那名敏兒姑娘後，也沒有太多廢話，鄭捕頭直接說明來意。

    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杜久春現在死了，我們懷疑他的死有蹊蹺，那畫要是在你身上，聰明點就乖乖坦白，不然到了衙門那可就由不得你不說了。”

    老鴇也在旁邊厲聲厲色喝道：“死丫頭，你是不是收了杜開河的東西，老老實實交代！”

    因為杜久春酒後中喜歡吹牛皮，天花亂墜信口開河，熟悉的人都這麼稱呼他。

    這一番倒騰天色已經擦黑，敏兒原打算今晚接客，一聽這話嚇得腿都軟了。

    她們這類人逢場作戲慣了，即便面對官員也能‘一視同仁’，但也僅限於打鬧說笑。

    真要自己去六扇門那虎口裏走一趟，還不得脫層皮？

    所以沒有任何意外，原本還想信守承諾替某人保密的敏兒姑娘，一聽當事人都死了，微微掙扎片刻，便把實情說出。

    聽完講述後，宋漪薇有些發呆。

    倒不是被杜久春跟敏兒兩人情感經歷打動，而是沒想到陳朝真的猜對了。

    敏兒姑娘說完就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木箱子，這裏麵裝的都是胭脂水粉一類的物件，平常也不會有人注意。

    箱子底下還有個隔層，開啟后里麵靜靜躺著一個畫軸。

    接過畫軸鋪開，宋漪薇仔細審視會兒，基本確定這就是原本送給老爹的那張真畫，古樸厚重，筆勢大氣磅礴。

    與之前那兩幅假畫如出一轍，幾乎分不出任何區別。

    用的墨是略帶香味的油墨，微微泛着光澤，且畫布明顯經過長時間晾曬，即便潮溼也很難出現走形的情況。

    這次就算不用陳朝出謀劃策，宋漪薇也能確定這就是真畫，心裏莫名有些開心。

    得到這副真畫可謂一波三折，曲折離奇，雖然不算什麼太貴重的物品，但終究還是打破重重阻礙拿到手了，宋漪薇心裏成就感滿滿。

    鄭捕頭也鬆了口氣，一是宋漪薇的事圓滿完成，其次，終於能離開了，天知道他頂著多大壓力。

    剛走出燈火通明的紅袖坊，鄭捕頭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一名捕快穿過人群，匆匆跑來。

    “頭兒不好了，朱家出事了......”

    這名捕快也看到了宋漪薇，見她跟頭兒從紅袖坊出來，還有點奇怪，但也沒多問，直接附耳跟鄭捕頭低語幾句。

    宋漪薇全然沒在意，還把玩著那幅畫，心裏盤算著怎麼感謝陳朝。

    畢竟要是沒有他之前的提醒，宋漪薇肯定不會想到敏兒身上，起碼，也得經過很多不必要的波折。

    抬起頭看到鄭捕頭臉色一片凝重，還有點奇怪：“怎麼了鄭捕頭？”

    “出了點事，我得儘快過去處理，漪薇你先回去吧。”事發突然，鄭捕頭匆匆丟下一句話就拉著手下快步離開，如臨大敵似的。

    看得宋漪薇有點不解，也沒多想，嘴裏嘀咕：“先把好訊息告訴爹。”

    她打算從這件事上著手，然後讓老爹幫著陳朝在永安縣落戶，這樣一來流程上的難度就會減小很多。

    想了想，宋漪薇沒有直接把這個訊息告訴陳朝，打算等事情塵埃落定纔去找他。

    這個時候陳朝已經吐了張元宋一臉酒水，正在翠玉樓揮毫潑墨，準備打臉曹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