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初衷未改,變的是人
褚府,避雪亭。
“來來,別單聊著,剛削好的馬蹄你們嚐嚐。”
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從外面進來,手裏端著一盤白色蜜餞一樣的果子,放到面前桌子上。
“嚐嚐看。”
褚明河抬手示意陳朝,自己拿起一塊白果放進嘴裏。
“有勞伯母。”對婦人客氣了一句,陳朝才動手。
等婦人笑著離開後,陳朝才舒了口氣,咂咂嘴:“令正的手藝當真一絕,比我在外面吃的那些美味多了。”
又拿起一塊果子塞進嘴裏,陳朝喝了口茶順順:“令正手藝這麼好,若能出去開個店鋪,貼補家用許是沒問題,褚大人何至於如此清貧。”
褚府很大,但也只是很大,據陳朝所知,這宅子是皇帝賞賜的,包括家裏的傢俱,以及一眾傭人。
而褚侍郎家中本身並不算富裕,從陳朝進來觀察這麼久來看,褚府實在有些不符合這位朝廷二品大員的排場。
剛纔進來的那位夫人乃褚侍郎正室,小褚侍郎六歲,保養得還算不錯,但身上的穿著用的卻是普通綢緞。
褚明河呵呵一笑:“本官每月俸祿夠家裏開支就行,多了也無處可用。老夫不像你年輕,需要揮霍的地方很多,再者,我一兵部侍郎,若是讓家中夫人出面打點開支,那像什麼樣子,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還是觀念問題...陳朝內心聽得直搖頭。
褚明河雖然嘴上沒明說,但話裡話外的意思不難看出,還是較為嫌棄商賈之事。
其實這年代很多女人都是多才多藝,若是能有一展才華的舞臺,必然能大方光彩,可惜綱常不允許。
說完,褚明河轉移話題,轉頭笑看陳朝:“而且,就算老夫開了店鋪,怕是也沒有你這位近來京都崛起的富商賺的銀子多,你我緊鄰,若是缺銀子,想必陳玄師是不會吝嗇的。”
陳朝不為所動:“那可說不準,在下雖然賺了銀子,但也在不停花銷,這一進一出,兜裡也沒剩下多少。”
“瞧你那摳搜的樣,不就是借了你五百兩銀子,待老夫節省幾月俸祿還你便是。”褚明河不滿道。
陳朝哈哈一笑,隨口說道:“對了,銀票給大人送來了,但不知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哦,我就隨口一問,你剛纔不也說了,銀子夠開支即可,多了也沒用處嘛。”
“其實也不是老夫要用銀子。”
褚明河放下茶杯,猶豫了下:“老夫有一同窗老友,顧遠,馬上要去青州赴任,說起來,他這個人吧,比起老夫還要清廉,此去青州又是因王黨排擠,身無分文到了那邊,怕是不好開點,這五百兩希望能幫上他一點忙。”
陳朝點了點頭:“什麼官?”
“青州知府。”褚明河說道。
陳朝愣了下:“京官到地方也要銀子開路?”
“看來你對官場還是不甚瞭解。”
褚明河搖了搖頭,緩緩道:“一州知府,終究不是布政使司,大權獨攬,又是外地調任,雖是京官,但從京外調,本就是明升暗貶,若上下打點不好,初來乍到,屬下們陰奉陽違你拿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倘若風平浪靜也罷,若搞得地方烏煙瘴氣,最後都是要算在政績裡面,到時倒黴的依舊是知府。”
褚明河語重心長說完,意味深長看向陳朝:“顧遠也曾是堅定的反王派,曾任吏部郎中,只是這次事情不巧,讓他們抓到把柄,藉口外放。”
王黨已經在開始排除異己,褚明河這是話裏有話啊...陳朝笑了笑,然後默不作聲。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見他沉默,褚明河忍不住問道。
陳朝捧著香茗,望著避雪亭外嫩芽初發的樹木,淡淡道:“褚大人之前不是說過,我們只要見招拆招,避免主動挑起事端麼。”
“此一時彼一時吶。”褚明河也知道自己追問太緊,搖頭嘆了口氣。
陳朝說道:“褚大人,你相信直覺麼?”
“直覺?”褚明河被這話問的一愣。
陳朝繼續道:“沒錯,直覺,你認為錦繡學宮的式微,主動讓出朝堂上的主動權,退居幕後是因為什麼?”
“道教體系分化了學宮人力物力,方纔導致如今一切。”褚明河想也沒想說道。
這件事在中元官場,早已人盡皆知。
“據在下所知,錦繡學宮的創始人,曾脫離於國子院,並立下誓言,讓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有用武之力,不分寒門與貴胄,有教無類,這句話到現在還是錦繡學宮的訓言。”
褚明河點點頭:“錦繡學宮初代宮長確實說著這些話,說起來也是令人唏噓,想當初的錦繡學宮義言壯舉,震驚當世,為天下寒門子弟開闢一條康莊大道,也給朝廷帶來諸多人才,併成為支柱,現如今,卻逐漸走向落寞,初衷不在。”
他雖然不是學宮出身,但也知道這些事。
“不,我覺得錦繡學宮初衷並沒有變。”
陳朝否定了褚明河的話,說道:“初衷還在,變的只是人,錦繡學宮式微,或許是他們知道了什麼事,需要進行改變,所以朝堂上退居幕後,但對於天下讀書人而言,錦繡學宮依舊還是當初那個錦繡學宮。”
“此話何意?”褚明河明顯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陳朝說道:“褚大人,如今當朝的學宮官員,佔比如何?”
“尚有四成,餘者都已經被王黨那幫人以各種藉口外放出京。”
陳朝繼續道:“如果將這些人凝聚起來,是否能夠抵禦王黨,或是壓制住王黨囂張的氣焰?”
“自然是可以的,可自從禮部尚書張之謙卸任,這些人如今已成一盤散沙,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朝局變動那是漠不關心吶。”
褚明河說到後面痛心疾首。
張之謙本身就是學宮亞宮,聲望隆重,有他在的時候,大概是起到一個主心骨作用。
這是陳朝內心的推測,隨後笑道:“對嘛,這些人如今是散沙,不過是缺少了一個發號施令的人,本身的實力還在,褚大人你又在擔心什麼。”
褚明河聽完皺眉道:“你說的老夫越來越迷糊了,這些人雖然實力猶存,可他們並沒有奮起反擊呀,再說那個發號施令的人,又上哪找去,誰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