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閣樓，三層。

    見到陳朝從下面上來，正和袁世清下棋的衛言承回頭說道：“袁師，人來了。”

    “卑職拜見袁師，幾位大人。”

    還不知道找自己什麼事，陳朝客客氣氣抱拳行禮。

    “聽說錦繡學宮的亞宮先生給你取了字。”袁世清打量陳朝，笑眯眯問道。

    “字夕榮，老師一時興起。”陳朝回道。

    旁邊的衛言承說道：“能讓張之謙親自出手，看來你很受他青睞呀，怎麼，也想去做做那酸腐的文人？”

    沒理會衛言承的揶揄，陳朝對袁世清拱手：“老師讓介紹我與太子殿下認識，原因還是在之前的周康和竇裕身上，他們認為我可以為對付王黨出份力。”

    這件事陳朝沒打算隱瞞，換句話說，他對官場這些事不懂，現在坦然一點，也有請教的意思。

    “這個我知道。”

    袁世清微微頷首，讓陳朝坐下說話，又讓紅鳶去沏茶，繼續道：“現在朝堂王黨聲勢漸大，若非周康和竇裕兩人落馬，已經打算對御極臺那邊動手。”

    用陳朝的理解，御極臺就和前世歷史上的內閣性質差不多，御極臺大司徒就是內閣首輔。

    也就是說，御極臺是整個官場的核心，也是權力的象徵。

    王黨會對御極臺動心思，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袁世清居然會和他說這些事。

    陳朝想了想：“卑職才疏學淺，幾次推諉，奈何現在許多人都對我有誤會。”

    似乎知道他在表達什麼，袁世清偏頭看了他一下：“你也不用自謙，雖然周康和竇裕無意間夭折於你的手裏，非你本意，但這件事造成的影響擺在那裏，無可厚非，人們只會看重結果，至於過程如何，他們不會在意。”

    一局棋結束，袁世清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到屋子另一邊的桌案前，拿出一份卷宗遞給陳朝。

    “今天找你來，是聊聊關於燕雀湖的案子。”

    陳朝翻開卷宗大概看了眼，上面是對燕雀湖一案的總覽，包括顧北在內，以及黑翎衛佈陣法師的資訊。

    “昨天徐百師回來交代了一些事，你看看還有什麼問題。”

    聽到這話，陳朝迅速看完卷宗，沉吟了下：“沒問題，卷宗上內容基本就是我們現在的情況，只是......”

    他猶豫了下，沒有說完。

    袁世清擺擺手：“你是想問這案子要不要查是不是？”

    畢竟事關皇帝，陳朝心底沒有這年代人的忠君觀念，但這些人不同，聞言點頭：“不論是黑翎衛，還是星天監曾被驅逐的兩個星法師，線索都指向那位。”

    話音剛落，袁世清倒是哈哈一笑，看向衛言承：“我說怎樣，這件事肯定是這小子推測出來的，徐百師什麼時候變得那般精明瞭。”

    衛言承笑了下，然後看向陳朝：“陳朝，你居然敢私自妄議陛下，你可知，這是殺頭的大罪！”

    槽...你們玩我呢？

    陳朝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衛大人說的何事？”

    “不用裝模作樣了，徐啟福昨天回來說出那些推測，我就猜出是你的心思，你以為讓徐百師頂替，就能瞞住所有人了嗎。”

    衛言承撇撇嘴，笑容玩味。

    袁世清擺擺手：“行了，別嚇唬陳朝了，談正事。”

    說完指點陳朝手裏的卷宗，“這案子交給你，你有沒有信心解決？”

    “卑職做不到。”

    一聽這個任務，陳朝想都沒想就拒絕。

    他雖然沒有忠君的觀念，但是皇帝的屠刀他從未小覷過。

    “事情是你搞出來的，不交給你交給誰？”衛言承在旁幫腔。

    陳朝苦著臉：“讓卑職去調查皇帝，幾位大人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

    袁世清在椅子上坐下，抖了抖衣襬：“沒讓你去查陛下，沒看到卷宗上寫的麼，此案始作俑者是黑翎衛，還有那兩個法師，黑翎衛駐紮在南營，那兩個法師下落不明，而你推測他們就在京城，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人找出來。”

    不是查皇帝就行，陳朝遲疑了下：“那兩個法師還好說，可黑翎衛不是直屬於陛下管理麼，我們玄清司有權調查嗎？”

    “看來你對玄清司還是不夠了解，別說黑翎衛的南營，就是親王的子嗣，只要犯法，我們就有權力追究，這是高祖皇帝定下的規矩，也是我們玄清司最大的依仗。”

    衛言承不得不給陳朝重新科普一下玄清司的知識。

    袁世清淡笑道：“而且，黑翎衛只在陛下出行時，纔會被調動，正常情況下，依舊受兵部節制，和五城兵馬司一個性質，所以也在玄清司稽查範圍內。”

    原來如此。

    陳朝恍然大悟，既然玄清司能管到，那就沒大問題了。

    就算上面追究，陳朝也是在履行職責，起碼道理上能站得住。

    想到這裏，陳朝又問道：“如果找到人，如何處置？”

    袁世清笑笑：“若是配合調查，帶回衙門，反抗者，格殺勿論！”

    陳朝心中一凜。

    他絲毫沒有懷疑這位掌司的話語。

    袁世清隨後補充道：“當然，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不宜大張旗鼓，所以先期你只能依靠自己，待掌握到真憑實據，衙門人手任你呼叫。”

    陳朝默默點頭，不過心裏想到另一件事，斟酌道：“卑職可以接手這個案子，但畢竟分身乏術，之前衛大人還交代過卑職的另一件案子，如果是這樣，恐怕會衝突。”

    “是寧王那件案子吧，這件事先放放，北境那邊有玄師盯著，如果真有異變，會有訊息傳回京中，暫時還是以你手裏的這案子為主。”

    作為玄清司老大，袁世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陳朝在暗中調查寧王的事。

    雖說在這件事上，陳朝一直沒有什麼進展，主要是沒有機會。

    其實陳朝對他們的態度很奇怪，當初明明很緊迫，可等他到了京城才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

    首先，關於外界很少聽到有關寧王的不好訊息，其次，衛言承等人把案子交給陳朝之後，就很少過問。

    之前還好，起碼還會透過閻玉清那裏象徵性的詢問一下，現在直接就問都不問了。

    讓陳朝感覺，衛言承就好像是在完成某種任務，但這個任務完成後，就不再過問。

    換句話說，只要案子有人再查就行，至於結果，那並不重要。

    尤其此刻看到袁世清的態度，更讓陳朝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敷衍，衛言承這麼做是敷衍袁世清，那麼袁世清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這是陳朝現在心裏的疑問。

    不過這件事沒有當麵問出，陳朝隱隱感覺其中藏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而且他並不討厭這種敷衍，不論他們想敷衍誰，自己這邊也能落得一身輕鬆，豈不是美滋滋。

    另外，這和他之前的推測相互吻合，調查寧王不是重點，重點是最後的答卷。

    剛纔那番話就有陳朝試探的意思在裡面，結果很顯然，他可能連最初設想的完美答卷都不用準備，隨意找個藉口說不定就能過關。

    不過這個藉口不能瞎編亂造，起碼得像回事。

    陳朝打算回去後，就蒐羅一下寧王府的資訊，然後做一份報告出來，趁早完結此事。

    回到面前的問題，陳朝點頭答應下接手這案子，隨後又說道：“袁師，調查黑翎衛還好，可是那兩個法師都是四境修行者，我怕應付不來，您看是不是能給我找幾個幫手？”

    四境法師，那可是人間少有的強者，就憑燕雀湖的那件事，再來一次冰山鎮壓，陳朝絕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那種程度，已經超脫了正常修煉者的理解範疇。

    說完陳朝目光下意識瞥向不遠處的衛言承，四境武夫絕對能對付四境法師，本身就具備神異能力，更別說還有天生的優勢。

    衛言承察覺陳朝的目光時，頓時就明白這小子想幹什麼，氣不打一處來，“怎麼，你還想讓我當你隨從不成？”

    陳朝笑了笑，移開目光。

    袁世清沉吟了下：“你說的這事確實是個問題，不過玄衛的千師要鎮守衙門，另外，他們的身份在京城不是秘密，太顯眼。”

    他頓了頓：“這樣吧，案子你正常調查，至於那兩個法師，我讓紅鳶暫時跟著你，知道案子結束為止，有她在，可以保你不會發生危險。”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衛言承大吃一驚：“袁師，這怎麼可以，紅鳶姑娘首要職責是保護你。”

    衆所周知，玄清司的修煉者都是武夫，身為掌司的袁世清自然不會例外，而且據說以前還是一位很強的武夫，與寧王並列的中元武夫強者。

    直到後來遭到妖族偷襲，身受重傷，一身修為盡失才需要人保護。

    三玄衛千師成天待在衙門裏，和袁世清形影不離，一方面是工作，另一方面，也有保護的意思。

    其實陳朝很好奇妖族是怎樣成功混入玄清司，並完成偷襲。

    所有人對此忌諱莫深，很少有人談論，主要也是知道的人太少。

    紅鳶先是打量了下陳朝，對袁世清抱拳：“袁師，我不想保護他。”

    我還不想要你呢...陳朝頓時就有點不樂意了。

    “為什麼？”袁世清笑問道。

    紅鳶抿抿嘴：“此人不老實，呆在他身邊不舒服。”

    我這麼老實的人被你說成不老實，過分了....陳朝義正言辭：“多謝袁師饋贈，卑職一定竭盡全力為衙門辦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紅鳶氣得眼睛用力瞪向陳朝。

    陳朝當做沒看見，看都不看她。

    袁世清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我相信你的能力，解決這個案子，功勞少不了你。”

    別光嘴上說說，那個狗皇帝還說要賞賜我，到現在都沒影。

    陳朝正色道：“多謝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