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徐啟福的揶揄
“祁不思祁不奇兩兄弟離開星天監多年,至今下落不明,這件案子怕是要難了。”
距離星天監不遠的街道上,徐啟福整理著褶皺的衣衫,一邊說道。
確實如此,一個消失十多年的人,想要調查起來,遠比追查失蹤人口要艱難。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失蹤人口。
兩人都是法師,十年前就是,這麼多年過去,修為有沒有更進一步,這一切都是未知。
而且星術師本身就是鑽研法術的精英,這方面連星天監賴以生存的特技也幫不上什麼忙。
簡而言之,調查這案子,一切都要從零開始。
“我剛纔看了下卷宗,上面關於這對孿生兄弟的介紹很少,他們是永治四十八年進的星天監,隔年惠宗皇帝駕崩,改年明德,距今三十一載...不,三十二載,根據侍院所說,祁家兄弟被發現遺棄在星天監山下時,年歲已有七。”
陳朝頓了頓:“現在我們起碼知道祁家兄弟的年齡,三十八歲的男人正值壯年,加上他們本身的身份特殊,若是遁入江湖,不可能籍籍無名,總會有些線索,這方面我們可以著手。”
徐啟福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反應過來後,看向陳朝眼神些許讚賞:“果然帶你來是對的,這件案子我看不出多少頭緒,要靠你了。”
其實這案子不難,現在我們差的只是一條線,還有另一條線呢。
不過陳朝也知道這種想法只能想想。
另一條線牽扯到黑翎衛,與皇帝有關,玄清司權力再大,也不可能去調查皇帝,再說,身在中元,所有機構都是人家皇帝說了算。
陳朝沉吟了下:“那個,徐百師,卑職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不成熟的想法?說說看。”
陳朝糾結片刻,又搖搖頭:“算了吧,當我沒說過。”
“我說你這臭小子,誠心吊人胃口是不是?”
徐啟福一瞪眼:“我現在以百師的身份命令你說,快點。”
“不是卑職不說,只是覺得這話說出來,可能會得罪某些人。”
聽到這話,徐啟福狐疑的打量陳朝,思忖了下:“說,這裏沒有別人,不論你說了什麼,過後我都可以當做沒發生,不會有第三人聽到就是。”
四下掃了眼,沒有別人。
這邊得了保證,陳朝才抿抿嘴,措辭一番,說道:“這件事還要從花燈節那天出現的惡靈獄開始說起。”
徐啟福點點頭,頷首示意他繼續。
“惡靈獄的佈置,最初的目的是要貫穿整個京城,牽連甚廣,只是因屠夫案夭折,但那些邪修依舊不顧一切強行啟用不完整的惡靈獄,所求為何?
經過事件之後,有兩樣東西值得懷疑,其一惡靈果,這是惡靈獄的根本,其次還有怨力丸,此物在銅鈴內凝聚,我懷疑這些都是提前佈置好的,如果惡靈果是採集生靈血精而成,那怨力丸很可能就是另一種能量的呈現,而且邪修對怨力丸,遠比惡靈果更重視,從他們的態度,不難猜出,邪修所求應是怨力丸,至於惡靈果,反而不如怨力丸重要。”
“當然,這是在邪修眼中,惡靈果或許另有他用,大機率和惡靈果本身有關。”
徐啟福愣了下,細細思索後,遲疑道:“你是說,惡靈獄的參與者,有兩批人?!”
“不錯,這是我的推測,當然是暫時的,我是根據已有線索,做出一個符合邏輯的推理,邪修目的是怨力丸,而惡靈果的需求者,另有其人。”
“其實我一直都在考慮一件事,也是好奇,京城有人勾結邪修,甚至不惜以數萬人民百姓的性命為代價,也要禍害一遍京城,究竟是什麼樣好處,才能讓他們冒天下之大不韙這麼做?”
陳朝頓了下:“可如果這樣想,就可以解釋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為什麼會有人想殺顧北,而在此之前卻又與顧北合作,甚至要從玄清司手裏救人,救人是在我們計劃行動之前,之後是滅口。”
“簡單點來說,幕後那些人之所以願意選擇與邪修合作,不可能是單純好心,更不可能爲了錢財,那麼,他們必然會有更大的需求,打個比方,暫定這些人要的是惡靈果,那這件事就是兩個巴掌,一拍即合,因為彼此都有共同利益需求。”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那些人為什麼會選擇和邪道之人合作,以及之後發生的事,計劃失敗了,惡靈果和怨力丸都在玄清司,但那些人可能還抱有希望,想把顧北救出來,然後重新謀劃。
但這一切都必須在暗中執行,當他們得知顧北有可能叛變,就毫不猶豫的選擇滅口,都在情理之中。”
徐啟福若有所思起來,而後詫異道:“這麼想確實有點道理,可是這與祁家兄弟有什麼關係?”
陳朝笑了下:“誰說沒關係,顧北就是死在冰層法陣之下,而且,百師你別忘了,論法陣造詣,星天監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何況那還是兩個四境星法師,惡靈獄會不會有他們的參與,尚未可知。”
徐啟福皺眉道:“照你這麼說,需要惡靈果的是那兩個星法師?”
想了下,搖頭:“不能,星術師修為從來不需要這些,惡靈果所蘊含的血精之力,更適合武夫,或是需要氣血修行的人,與星天監的修行體系相悖。”
陳朝當即點頭:“沒錯,星術師確實不需要血精來修行,那他們費勁巴拉的下這麼大心血為什麼呢。”
徐啟福陡然睜大眼睛:“他們背後還有人?”
“百師一下就猜出核心所在,卑職佩服。”陳朝拱了拱手。
徐啟福得意了下,但很快又回過神,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繼續說便是,不用拍我的馬屁。”
陳朝嘿嘿一笑:“按照剛纔的推斷,我們還有另一條線索,假設曾與錢旻交接的蒙面人就是兩個法師其中之一,我們就不用再去調查其他人,因為祁家兄弟雖然早已被星天監驅逐,但他們畢竟曾在京城生活多年,比所有人都瞭解,誰纔是他們需要找的人,邪修不可能公然在京城露面,但他們可以,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幫忙,就能準確知道京城的所有佈防,想要避開眼線佈置這一切,也是輕而易舉。”
“你懷疑祁家兄弟還在京城?”
陳朝說道:“很有可能,不然,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對顧北的計劃,還能準確的在燕雀湖埋伏。”
“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徐啟福想不通這裏。
陳朝緩緩道:“這裏就要回到我們一開始討論的問題,侍院說過,祁家兄弟是被人遺棄在星天監的山下,之後犯了錯,又被逐出星天監。”
他看向徐啟福:“百師大人可曾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早不驅逐,晚不驅逐,偏偏是在祁家兄弟成為星法師之後?”
“為什麼?”徐啟福越來越糊塗了。
陳朝繼續道:“解決問題,我們不妨成為問題,然後從各個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相互印證,就能得出我們所需要的答案。”
他沒有賣關子:“在這件事上,我發現了幾個疑點,首先就是祁家兄弟出現在星天監的時間,以及被驅逐的時間,這樣想,假設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操控,有人刻意想讓星天監監院做一回工具人,免費為其培養兩個苗子,這個要求可能就是成為法師,而在成為法師後,在找個由頭離開星天監,豈不是美滋滋?”
徐啟福看向陳朝:“可你又怎麼確定,那幕後之人就肯定祁家兄弟會成為法師?中途不會出意外?”
“我的百師大人,這世上從來不缺少天才,只是缺少發現天才的眼睛。”
陳朝感嘆一聲:“那人敢偷星天監的雞,必然是對星天監的運作體系極爲了解,知道什麼樣的人比較好培養,有目的的去尋找這方面天才並不難,不然為何遺棄在星天監山下的不是嬰兒,而是兩個七歲大的孿生兒?”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靠時間來堆積,所以祁家兄弟在進入星天監後,修煉了十幾年才學有所成,但這不是關鍵,重點是在他們法師的身份上。”
徐啟福捏著下巴沉思,忽然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曾經有人說過,孿生兒修煉會比常人事半功倍,好像是什麼同心相連,祁家兄弟的天賦可能與此有關,或許就是監院看中他們的關鍵。”
這種事我怎麼沒聽說過..陳朝想了想,好像跟在袁世清身邊的那對雙胞胎,也是年輕的過分,卻有一身超高修為,所以是因為孿生兒的緣故?
搖了搖頭,陳朝迴歸正題:“另外,祁家兄弟是在永治四十八年進的星天監,沒過幾年先帝就死了,單方面這裏並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徐百師還記得侍院說的話麼,祁家兄弟因為與賢王走近,才被驅逐。”
徐啟福點頭:“知道,他們犯了戒律,星天監只要還想保持中立卓然的位置,就不可能留下他們,這件事遲早紙包不住火被查出來......”
忽然愣住,徐啟福遲疑道:“賢王不就是咱們當今的陛下?”
“是啊,就是咱們的陛下。”陳朝似笑非笑,說道:“先帝惠宗痴迷煉丹多年,一直相安無事,直到雲遊外出的那次煉丹,傳聞可能有機會煉製出長生不老的仙丹,結果出事了,天雷降臨。”
這件事,陳朝還是之前在永安縣,聽鄭明孝說起,並沒有當回事,直到遇見這次的案子。
“什麼意思?”徐啟福感覺今天腦子特別不夠用。
陳朝直言了當:“我和知情者詢問過有關惠宗駕崩時的資訊,那山上不可能發生危險,而且皇帝出行,安全肯定是擺在第一位,山上絕對會被掃清一遍。”
徐啟福搖了搖頭:“你可能不知道,天雷乃是天意,無法預防,哪怕當時護衛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防得住從天而降的災劫。”
陳朝反駁道:“道教那個時候已經屬於中元教派中的一霸,高手無數,圍聚在惠宗皇帝身邊的就有這類人,還不少,道教修行體系,便是天人感應,對萬物自然有先天的敏銳,若是會出現天雷,怎麼可能讓惠宗皇帝繼續下去?而且據我所知,天雷即便降臨,那也會有預兆,比如風雲會變色,道教對此最為敏感,可途中卻並未有絲毫感知,而殺死惠宗皇帝的天雷,完全就是憑空而來,突兀而迅猛。”
“徐百師,我們現在是換個角度來思考問題,假設,那天雷非天意,而是人為,你覺得怎樣?”
聽到這話,徐啟福頓時嚇了一跳:“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確實嚇得不輕,這種話要是傳揚出去,不知要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惠宗皇帝已經駕崩數十年,關於他的話題也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而且,眼下陛下在位,關於先帝的事就該塵歸塵土歸土,陳朝此番作為就像在倒行逆施。
當然,最讓徐啟福震驚的,還是陳朝的這番推測,曾與某人不謀而合。
昔日在惠宗皇帝死後,也有人提出質疑。
那質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玄清司的掌司!
“我說過,這只是換個角度想問題,不代表任何立場,畢竟我也只是想快點幫百師破案。”陳朝笑容靦腆,且真誠。
“沒有根據,切莫妄自揣測。”徐啟福神情鄭重。
陳朝笑了笑:“這些話我自然只和百師說說而已,肯定不會到處去宣揚。”
“那你還說這些?”
“討論案子就是這樣啊,尋找所有線索,當排除這些線索中的其他不可能,剩下的那條哪怕再讓人難以置信,終究都是事情的真相。”
徐啟福冷哼道:“你不會是想說,那兩個法師其實一直是陛....曾經賢王的人,他把人送進星天監修行,事後又利用祁家兄弟,在山上佈陣引來天雷謀害先帝?”
“為什麼沒有這種可能?”陳朝反問一句。
徐啟福沒好氣道:“你也不想想,那時候祁家兄弟才幾歲,只有十一二歲,還沒有成為法師,如何能佈下那種大陣?”
“正因為年紀小,所以纔會被大家理所當然的忽略,我們所想的,未必不是對方當初的所想,而且,佈置引雷陣,這本身就不需要法師,二境星術師就能做到,以祁家兄弟的天賦,五年時間,到達二境並並非不可能。”
陳朝說到這裏笑道:“我們先不討論這個天雷,就說現在我們手裏的案子,惡靈獄的佈置絕非一朝一夕那麼簡單,這裏麵肯定需要有對法陣極為精通的人蔘與,顧北只能算其中之一,在佈置的過程中,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照顧到所有,還需要與別人配合。”
“按照我的推測,整個線索連起來是這樣的,賢王曾經有預謀的把祁家兄弟送到星天監培養,因為他需要這方面的人才,並在期間就幫賢王出過手,而也是因為這件事,先帝駕崩,當今陛下上位,而在沉寂了數十年後的今天,對方又再次出手,這次的目的是惡靈果。”
“皇族不能修行,你不要忘記了。”徐啟福被反駁的無話可說,作為上司感覺臉上無光,此刻找到機會,撇撇嘴說道。
陳朝說道:“那北境的寧王怎麼解釋?”
看到徐啟福啞口無言的樣子,陳朝及時轉移話題:“事情沒有絕對,在理智的推理面前,我們能做的就是客觀的分析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包括以往的任何不可能都要再次推翻重建。”
徐啟福皺眉道:“就算你這些推測是對的,可陛下....咳,曾經的賢王要惡靈果有什麼用,那玩意能增加氣血之力不假,可也分什麼人.....”
忽然,徐啟福陷入沉默。
陳朝說道:“惠宗皇帝要煉仙丹,欲求長生,在那個位置上坐的久了,天下榮華富貴集於掌指間,所求,確實也只有長生。”
似乎是聽出陳朝話中的含義,徐啟福沒有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看向他:“其實,這纔是你最初想說的話吧,虧我還被你之前說的那些糊弄。”
果然能當上百師的沒一個簡單的...陳朝訕訕一笑,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