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撲朔迷離(大章)
“滾開!”
一聲冷喝迴盪開來,同時一具屍體從空中摔下來。
隱隱可見,那具屍體身上還壓著一隻拳影,伴隨一股狂潮般的氣機迴盪開來,箭雨凌空炸開,所有黑衣人全部倒飛而出。
一道矯健的身影從樹林中飛出,正是衛言承。
不過讓陳朝幾人詫異的是,此刻的衛言承渾身血跡斑斑,頭髮散亂,眸光冰冷夾雜著某種憤怒,明顯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響起之前曾在燕雀湖聽到一聲巨響,陳朝和幾位百師隱隱纔到點什麼。
四境武夫已經屬於當世頂尖高手一列,一出手就是超凡脫俗,那些能讓三境武夫都必須退避三舍的毒箭,在衛言承面前如同土雞瓦狗。
一輪箭雨結束,那些黑衣人依舊悍不畏死衝來。
不過,陳朝明顯注意到,受到鋼材的衝擊,黑衣人身上皮甲裂開,身體上也有很多傷口。
想到剛纔那道拳影,陳朝有些心潮澎湃,武夫好像到了四境之後,就有了神乎其技的能力,這非常符合他對心目中仙俠的想象。
這樣看來,武夫也並非一成不變。
同時,眾人注意到從空中摔下的屍體,那個人並沒有死,年歲五十左右的樣子,此刻奄奄一息,身上遍佈裂痕,還在不斷惡化。
一切都是因為那道拳影,霸道的拳意侵入身體,撕裂了此人的肌體。
看到衛言承出現,徐啟福幾人頓時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陳朝和曹百師趁機躲進旁邊的石頭後面休息,徐啟福和楊百師則衝上去幫忙。
“我們就這樣看著,是不是有點不好?”曹百師神色猶豫,探出頭看著外面激烈的戰場。
黑衣人數量很多,而且不是一味的蠻力拼殺,有人在後方指揮,懂得陣型配合,短時間內還無法結束戰鬥。
陳朝靠在石頭上坐下來,鬆了口氣的同時偏頭看向曹百師:“咱們現在還是別出去添亂了,當著吃瓜群眾也好。”
他們兩人身中毒箭,根據之前的推測,強行運功只會使他們的情況更加惡化。
“吃瓜群眾?”曹百師表情詫異。
陳朝笑了笑:“看戲的。”
曹百師這才恍然,露出會心一笑,然後也不再糾結,坐到一旁閉目養神。
看曹百師面色蒼白,陳朝想起之前自己曾偶然觸控到三境狀態,好奇道:“三境武夫不是能洞察危機麼,曹百師怎麼還會受傷?”
三境武夫絕對不弱,不然,上次陳朝也不可能在進入那種狀態後,瞬間絕殺邪修。
沒有強烈運動,曹百師似乎能夠壓制住身上的毒素,此刻聞言睜開眼:“看來你對武夫還是不夠了解。”
他頓了頓:“武夫三境之後,便沒有了初聞入化巔峰之說,只有神臨,三境之後,每一境都有神臨這一道關卡,在此之前,能力並不算出眾,你說的洞察危機,那也是渡過神臨這道關卡的武夫,尋常三境武夫,只是對於力量的把控,更加熟悉而已。”
“神臨?”
這個詞,陳朝還是頭一次聽說,有點好奇。
曹百師想了想,“如有神助,差不多這個意思,一種很微妙的狀態,他可以讓武夫達到一種全新的境界中。”
這麼說,那天在惡靈獄中自己進入的那種狀態,就是神臨?陳朝心裏詫異不已。
因為曹百師所說的神臨,和陳朝經歷過的一模一樣。
還以為所有三境武夫都是如此。
思忖了下,陳朝把這個問題說出:“曹百師,神臨這種狀態,只有三境之後纔有,二境會不會出現?”
“不可能,我從來沒聽說過。”曹百師一聽,立刻搖頭。
“神臨會出現,就像是一道枷鎖,這也是武夫前三境,與四境武夫截然不同的分水嶺。”
那我的經歷要怎麼解釋...陳朝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可能和玉盤有關係。
和玉盤扯上關係的事,陳朝向來守口如瓶。
正思考間,外面戰鬥的聲響不知何時停止,陳朝探出頭看了眼,果然發現那些黑衣人已經全部伏誅。
遍地都是屍體。
結束的比陳朝預想中還要快,這主要也是託了衛言承這個四境武夫的福。
不久後,眾人聚到一起,趕回之前被冰山淹沒的燕雀湖岸邊。
看著滿地狼藉,最後清理開冰層,看到下面稀碎的囚車,以及血肉模糊的顧北,大家心情都不好。
徐啟福臉色慚愧:“衛大人,屬下失職,沒有看好顧北。”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我們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衛言承擺擺手。
聽到這話,幾人有點不解。
“大人有什麼發現?”
衛言承臉色陰晴不定,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向陳朝:“現在計劃失敗,你有什麼想說的?”
語氣到沒有問責的意思,畢竟當初提出這個建議,陳朝就說過有可能失敗,決定權在他們手裏。
而且,這件事掌司也是贊同的。
陳朝思忖片刻,斟酌道:“我們確實並非一無所獲,這些人擁有邪修的手段,死士的意志,還有軍用器械,這些都是線索。”
說著他看向湖面:“但我想不通,湖水為什麼會突然結冰,這種手段過於匪夷所思。”
聞言,衛言承說道:“湖底下有法陣,出自法師之手。”
“法師?”
陳朝愣了下。
看他樣子,衛言承只好解釋道:“星術師四境就叫法師,對於陣法造詣極為通神,可化無為有,點石成金。”
牛掰啊這星術師就是傳說中的魔法師吧...陳朝睜大眼睛:“星天監的人?”
這不能夠啊,星天監怎麼可能會跟邪道的人走到一起,兩家可是死對頭。
“確實是法師,但是不是星天監的人,就不清楚了。”
衛言承搖了搖頭,這也是他臉色難看的原因。
“剛纔死的那個人就是法師?”星天監的四境法師,這種人物想來很少露面,徐啟福問道。
“不是,剛纔那人也是個傀儡,身上有法師印記,受法師操控,真人並不在這裏。”
衛言承說到這裏,看向眾人:“星天監曾經有兩名四境法師外出遊歷,失去蹤跡,至今都沒有找到人。”
這麼一說,幾人就懂了。
衛言承是懷疑幕後動手的是曾經失蹤的那兩名法師之一。
“可是無端端的,星天監的人怎麼會和邪修沾上關係?”楊百師感到不解。
其他幾人也在沉思。
現在這件事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陳朝看向幾人,“卑職覺得,不如就從眼下這些線索查起,有必要去星天監走一趟,問問有關這兩個法師的資訊。”
四境法師絕對是大人物,如果能搞清楚那兩名法師的資訊,或許就能找到真正的幕後之人。
然而,衛言承聽完擺了擺手:“此事,還是暫且擱置吧。”
意思就是先不查了。
陳朝無比詫異。
徐啟福問道:“大人,什麼意思?”
“我剛纔想起一件事,這些死士,有點像黑翎衛,還是先和掌司說一下,再做處理。”
“黑....黑翎衛?!”
徐百師幾人一聽,忍不住驚呼,面色頓時就變了。
這黑翎衛來頭很大嗎,幹嘛這麼激動...陳朝一頭霧水。
但衛言承並沒有對此多做解釋,臉上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隨後,吩咐人回去叫幫手過來清理戰場,陳朝等人則趕回衙門交差。
路上,陳朝猶豫了下,終究還是沒忍住,湊到徐啟福身前:“徐百師,黑翎衛是什麼?”
他在京都待了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個機構。
徐啟福看了眼前面的衛言承,這才低聲說道:“帝羽衛你應該知道吧。”
陳朝點了點頭。
帝羽衛是中元高祖皇帝的親軍護衛,挑選的都是武夫中的精英,後來正式入編,類似於金吾衛的存在。
但性質更隱秘,只專職於皇帝身邊的防護。之後經歷數次擴編,但職責都沒有變過,最後就成了歷任皇帝的貼身護衛。
徐啟福說道:“你知道便好,惠宗皇帝在位時,常常墮政,又因煉丹需要大量銀子開銷,對帝羽衛也是疏忽管教,幾經裁減,後來更是嫌帝羽衛的軍餉過高,將其全部派到皇陵守墓,已是名存實亡,明德三年,當今陛下重建帝羽衛,明德六年,改帝羽衛為黑翎衛。”
說到這裏,沒繼續說下去。
不過陳朝已經理解其中的含義。
黑翎衛就是皇帝的親衛,那是時刻守護在皇帝身邊的保鏢,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裏?
和徐百師對視一眼,兩人都意識到這問題的嚴重性。
怪不得衛言承說這事暫時擱淺,牽扯到皇族,還是皇帝的身上,這還要他們怎麼查?
甚至往深了想,更加細思極恐。
但衛言承徐百師這些人,不敢胡思亂想,及時守住話題和心思。
不過,陳朝作為現代人,對所謂皇族大過天的觀念並不深刻,所以此刻腦子裏不斷推測。
如果這件事和那位皇帝有關係,那麼這些黑翎衛身上的軍用弩箭就很好解釋了。
別人用這些東西還需要各種先決條件,但皇帝根本不需要,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這些其實並沒什麼,但這些黑翎衛,居然懂得邪修的手段,就值得讓人深思了。
甚至,陳朝還想到顧北在牢裡說的話。
倘若真有人來救顧北,這人必然能影響到玄清司的決策,起初他懷疑是御極臺,但現在看來,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回到玄清司衙門,聽說燕雀林的變故,所有人都很震驚。
而當那位掌司聽到有關黑翎衛,以及四境法師的事,同樣陷入沉默。
不過這件事並沒有對外宣傳。
暫時被留在外面的陳朝,也沒閒著,先給自己處理了下傷口。
毒箭上蘊含的毒素,中毒者只要不運功,很容易就能壓制,處理這種傷勢,玄清司多得是靈丹妙藥。
加上陳朝如今復原能力強,那位曹百師已經被送去醫館,他已經跟沒事人一樣。
當然,爲了不引起別人懷疑,他依舊裝作一副很虛弱的樣子。
這會兒,他正在門口用藥散給大黑處理身上的傷口。
大黑之前曾跟在修行者身邊,受到影響,靈性十足,之前冰山砸下來,察覺危險溜得比誰都快,只是受到一點小波及。
當時那種情況下,陳朝也沒時間去顧及其他,大黑沒事,他心裏也挺高興。
畢竟是花了幾十兩銀子買回來的。
“陳朝,走,跟我去星天監走一趟,今天不用值守,讓你做點輕鬆的活,我們去問問有關那兩名法師的情況。”
剛給大黑處理完,就見到徐啟福從門內走出,站在臺階上對陳朝招了招手。
“這案子可以查了?”
陳朝抬起頭,表情有點意外,知道衛言承那些人一回到衙門,就去見掌司。
徐啟福沉聲道:“那些玄師不能白死,找到幕後的法師,以罪論處。這是掌司的原話。”
“黑翎衛那邊呢?”陳朝遲疑道。
“那邊不用我們管,會有人處理,現在先調查那兩個法師,看看究竟是誰在燕雀湖佈置的法陣,做成這件事,有重賞,這也是掌司讓我特意帶給你的話。”
特意帶給我的話?聽到徐百師這話,陳朝不禁陷入沉思。
所以這件事主要還是交給陳朝,那位掌司比較看好陳朝的查案能力。
這點陳朝倒是沒意見,不過對於燕雀湖的事情,他心裏還有很多謎團。
比如,黑翎衛為什麼會懂得邪修的陰身之術,陳朝可以確定,那些刀劍不入,不知疼痛的黑翎衛,絕對是具備陰身。
其次,便是燕雀湖的結冰法陣,這兩夥人是一起的,還是說恰巧趕到一起,實則是兩批人。
這並非陳朝亂想,而是有根據。
當時那些黑翎衛出現,並沒有去管顧北死活,當然,也可以當做是那種情況下,顧北必死無疑。
黑翎衛想滅口,暫時可以當成對方不想事情洩露出去,可沒道理會針對自己。
那些黑翎衛繞過徐百師那些人,只認準陳朝,這件事一直讓他耿耿於懷。
此刻聯想到黑翎衛是皇帝的親衛,陳朝腦子裏就有一個念頭,皇帝想殺自己?
那麼問題就來了,自己一向安分守己,甚至連皇帝的麵都沒見過,從來沒有得罪過這個皇帝,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
思來想去,陳朝也找不出原因。
按理說,在這裏被皇帝記恨,基本就是死路一條,跑路是最可行的方案,但陳朝思考後,沒有選擇這樣做。
首先,這些只是猜測,其次,就算皇帝要殺人,也得有個理由,他在袁世清和張之謙那裏都有一張底牌,可以保他性命。
他之前在京城一向安全得很,皇帝也沒有派人暗中刺殺之類的,由此可以看出,及時出手,對方也只會選擇野外,不想引人耳目。
跑路反而會適得其反。
“也可能是我最近做的某件事得罪了這位皇帝,所以才讓他決定對我動手?惡靈獄麼,黑翎衛會陰身,說不定兩者就有關係,而且之前答應好的賞賜至今都沒有聲息。”
惡靈獄的事過後,閻玉清說過朝廷會對他這個大功臣封賞,然而至今為止都沒有任何動靜。
本來陳朝還有點納悶,現在結合此事,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那個皇帝老兒真和惡靈獄有關,那他所求是什麼,惡靈果還是怨力丸?”
走在路上想到這些,陳朝腦子裏亂糟糟一團。
身邊徐啟福察覺到他的異狀,問道:“怎麼了?”
“沒事。”
陳朝暫時將那些念頭拋到腦後,隨意問道:“對了徐百師,咱們為什麼只查那兩個法師,其他法師也可能有嫌疑。”
徐啟福笑道:“因為星天監只有兩個法師,這麼多年還沒有新的法師出現。”
原來如此。
“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徐啟福又問道。
“目前可以暫時將此事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以黑翎衛為主,另一部分就是佈置法陣的法師。先查法師,如果沒結果,就只能看黑翎衛那邊的結果了。”
徐啟福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衛言承當時在他們那些人遇到危險沒有立即出現,就因為被那個法師的傀儡拖住,對方好像對玄清司的佈置很瞭解。
而且,他們那群人傷亡最慘重,也是因那個法陣而起。
......
半個時辰後,兩人來到京城最負盛名的傳奇之地,星天監。
來到這裏,就能看到一座醒目的大山,山頂依稀能看到一角亭閣的屋簷,上山的路上青石鋪路,足以供兩架馬車並行。
兩邊房屋成片,林蔭連綿,更遠處有一道高高圍牆延伸到視野盡頭,裡面樓閣玉宇林立,就是星天監的核心要地。
來到這裏,大門寬敞,無人看守,進去後能看到很多白衣出塵的星術師來來往往,對於院子裡突然出現的兩人毫不在意。
最後還是徐啟福叫住一個人,詢問管事的人,對方纔不情不願的說了個地方。
去往那名星術師所說的摘星閣的山路上,陳朝看到徐啟福一臉鬱色,心裏也明白是因為剛纔那個星術師嫌棄的眼神。
不久後,來到摘星閣,見到了曾經在花燈節看到的那位白髮老者,星天監侍院。
“徐百師,怎麼,來我星天監何事?”
侍院正在看書,抬頭看到兩人,輕撫鬍鬚笑問:“聽說你們已經那個老邪修達成協議,結果如何了?”
兩人先是作揖行禮,然後徐百師客氣地開門見山:“侍院,我們過來也是爲了此事,順便詢問一下,有關星天監之前始終的那兩位法師。”
一聽這話,侍院臉上笑容微微凝固,詫異道:“怎麼會想起詢問他們?”
看了下兩人都是一身正裝,侍院恢復正色:“有案子?”
“正是。”
隨後,徐啟福便見燕雀湖發生的事一一說出,聽完後,侍院臉色微沉:“徐百師的意思,是懷疑此事是那兩個法師做的?有什麼證據?”
“衛大人在湖底發現了法陣痕跡,並在操控法陣的傀儡身上,發現法師印記。”徐啟福如實說道。
侍院聽完後,臉上浮現怒意:“這兩個孽畜,老夫早就猜到會有今天!”
嗯?
徐啟福和陳朝對視一眼,有點詫異,這位侍院好像對那兩個法師並沒有什麼好感。
想到這裏,陳朝來了精神,本來就是一試,可看現在的情況,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