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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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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樂於助人(大章)

    酒香在牢房瀰漫,顧北雖然是邪修,但終究還在人的範疇,感官上的觸動在所難免。

    另外,他活了一百多年,自認看盡這世間繁華,什麼東西沒見過?

    但今天接連破例。

    顧北一生識人無數,唯獨沒見過陳朝這種奇葩,那態度完全不像是對待正對邪,就像認識多年的老友。

    還有這酒,顧北鼻子不自覺的拱了拱,那香氣是他從未接觸過的。

    濃濃的酒香,就像把人帶進了另一個世界。

    “老夫知道你在搞鬼,但是你別以為憑這些東西,就能使我屈服。”顧北神情冷漠。

    陳朝嘆息道:“你怎麼就不信呢,這酒我們一人一罈,喝完我就走。”

    “希望你說到做到。”

    繼續糾纏也沒有意思,顧北思忖片刻,決定先把這個討人厭的傢伙打發走。

    不論對方懷有什麼目的,自己時刻提防便是,而且,想說什麼話,主動權也掌握在他手上。

    念及於此,顧北起身走來,帶動鐵鏈嘩嘩作響。

    他伸手的時候,手指剛剛好觸碰到酒杯,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再往前就會被鐵鏈死死拉住。

    見狀,顧北抬頭深深看了陳朝一眼:“你故意的?”

    “抱歉,畢竟你是修為多年的老前輩,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不對。”

    陳朝歉意一笑,把酒杯往前挪了下,順便把酒罈放過去。

    顧北眼睛一眯,看向陳朝面前的酒罈:“我要那一個。”

    剛纔陳朝喝的酒就是這個酒罈裡的,另一個還沒開封,確定沒問題,另一個就不得而知了。

    “這個我已經喝過了,不好吧?”陳朝面色猶豫。

    顧北嘴角露出冷笑:“怎麼,是不願意,還是不能,這酒裡你做了手腳?”

    “都說沒有了,只是讓你喝我喝過的酒,心裏過意不去。”陳朝解釋道。

    “沒關係,老夫不在乎,你怕了?”顧北眼神中帶著看透一切的睿智。

    陳朝無奈道:“那好吧,給你就給你。”

    然後把已經開封的酒罈和另一個調換。

    陳朝接過新的酒罈,毫不猶豫的開啟給自己倒滿,舉杯示意:“爲了徹底打消你的疑心,這一杯我先乾爲敬。”

    一口酒下肚,陳朝呲牙咧嘴,然後舒爽的吐出一口氣。

    顧北眯著眼觀察,發現這個人親自品嚐過兩個酒罈都沒事,心裏才放心,猶豫了下,給自己倒了杯,然後學著陳朝樣子一口悶。

    自認見過天下酒水,無論劣質與極品,顧北都品嚐過,哪怕對酒罈狂飲也沒什麼。

    但此刻,一口就吞進嘴裏,顧北臉色瞬間就變了。

    剛入口,就如同吞進去一團火,他剛纔毫無猶豫的吞嚥,頓時就讓酒水順著喉嚨滑進腹中。

    那團火一直燒,燒進血肉,燒進五臟六腑,遍及全身每一個角落。

    甚至血液都像煮開得水沸騰,燙得嚇人。

    一瞬間,顧北就睜大眼睛,面龐扭曲。

    “這酒有問題!”

    一個念頭在顧北心中迅速浮現,正要發難。

    不過下一刻又停住,發現身體並沒有什麼異狀,只是覺得暖洋洋的,僅僅是有些不適。

    但這種感覺讓顧北無比留戀。

    自從遁入邪道,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感受,身體冰冷,這是修煉邪道體系的代價,血精需要維持陰身。

    這種狀態下,人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那種久違的感覺,刺穿身體,直達靈魂深處,飄飄欲飛。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正在顧北細細感受這種美妙的感覺時,對面的年請玄師笑眯眯開口,那語氣就像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作品。

    此人之前說過,這酒是他釀造,世上獨有,所以很得意?

    顧北沉默片刻,不置可否:“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區區酒水有何得意。”

    這樣說著,不用陳朝招呼,顧北又自顧自倒了杯酒,然後又是一口悶,閉上眼睛去細細品味,又好像在尋找什麼曾經遺失的東西。

    陳朝同樣給自己倒了一杯,不過沒有立刻喝,拿起酒杯微晃,看向顧北:“光喝酒實在無趣,我們不如聊聊有意思的事。”

    “老夫剛纔已經說過,你不要白費心機,我什麼都不會說,你們什麼也不會從老夫這裏得到。”顧北已經倒了第三杯酒,同時瞥向陳朝,神情不屑。

    沒想到這老傢伙還是個酒鬼...陳朝笑笑,不以為意,說道:“話不能說這麼早,其實對於你們邪修在京城搞得這一系列動作,衙門那邊已經有了些推測。

    現在只不過是想求證一些問題,同時也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顧北倒酒的動作微微一頓,嗤笑道:“一個機會?你不覺得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說出來很幼稚麼,老夫不是傻子,你們是官,而老夫在某種意義上,在你們眼中就是匪,你我之間本就是水火不容,會這麼好心給我機會?”

    不用某種意義,你本來就是匪,陳朝心想。

    顧北繼續道:“另外,玄清司之前對老夫連番審問,最終都沒有結果,你們若是早有推測,還會留我到現在麼。

    呵呵,倒是這次派你過來,想必是你有什麼過人的本領,說實話,從剛纔見你到現在,你確實讓老夫感覺很不好,但這又能怎樣,老夫已是行將朽木,這次能站出來主導這一切,本就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他頓了頓,看向陳朝:“呵,所以你就放棄吧,不過這酒確實不錯,若是有機會出去,老夫會再去找你討要。”

    這老東西還真是精明,早就算好了一切,如果真像他所說一樣,那恐怕玄清司那些大人物們要失望了。

    陳朝心裏想著,臉上如常:“有機會出去?怎麼,你難得還以為會有人來救你不成,進了玄清司大牢,是生是死,便是玄清司說了算。”

    聞言,顧北撇撇嘴,冷笑不語。

    “不過,如果你肯配合,那確實有機會從這裏出去,我們只是想肅清京城那些反骨仔,你要肯配合說點線索,納個投名狀之類的,衙門還是可以從輕發落的。”

    顧北依舊不說話,只是繼續飲酒。

    陳朝看了眼,微微搖頭:“另外,我剛纔說的都是真的,衙門確實早已有了推測,是工部對吧。”

    顧北眼神微閃,撇了下嘴:“你說的什麼老夫聽不懂。”

    “工部郎中錢旻,這是把京城地勢訊息交給你們的人,不過大概與你們沒有勾結,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到銀錢的賄賂,我們想找的是那個與之進行交易的人。

    現在衙門對此人身份有兩個推測,要麼就是你們邪修的一個成員,要麼,就是京城另外與你們勾結的人,或許,這纔是你們真正的同夥,錢旻,不過是被人拿出來當替死鬼而已。”

    見過顧北神色有些變化,陳朝繼續道:“當然,你們能在京城招攬到這種幫手,想必也是經過多年苦心經營,再沒有徹底絕望下,確實沒理由供出來。”

    “不過,這人值得你們託付麼,畢竟你是邪修,於大眾眼中,那是人見人厭的存在,你們在京城搞這麼大的陣仗,所求為何?惡靈果還是怨力丸?又或者乾脆只是想搗亂?”

    “我覺得最後一點可能性很小,那肯定就是惡靈果和怨力丸了。這樣,我不問你那些人的來歷,你把惡靈果和怨力丸的作用告訴我,就當是這個酒錢了。”

    陳朝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的太過急切,獨自說完一番話後,就自顧自轉移了話題。

    表現得讓顧北很意外,好像對方並不在意京城潛藏的那些人。

    “我說過,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訊息。”哪怕這些問題無關緊要,但顧北依舊緊閉牙關,什麼訊息都不肯的透露。

    不過陳朝對此早有預料,點了點頭,舉杯示意:“看來火候還不夠,來咱們繼續喝。”

    這就放棄了?

    顧北眉頭微皺,饒是他活了這麼久,也被對面這人一套說辭搞得摸不清頭腦,只是冷哼一聲,繼續飲酒。

    轉眼,酒罈便要見底,顧北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一張臉紅彤彤的,哂笑道:“這酒就快沒了,看來你只能空著手回去交差了。”

    “恰恰相反,我知道了很多訊息。”

    陳朝神色平淡,自從剛纔開始,他就沒有再碰到面前的酒杯,偶爾端起也只是薇薇示意。

    白酒上頭有多厲害,嘗試過的人都知道,當酒精滲入身體,就拿武夫來說,沒有四境的獨特能力,也只能如同常人一樣醉過去。

    所以除了剛開始那不得不喝的兩杯,後面陳朝一直都在剋制。

    顧北身子微晃,但他並未察覺,而是看向陳朝:“什麼意思?”

    “你剛纔已經給我透露了很多有用的資訊啊,你自己說的,怎麼還問我。”陳朝笑道。

    顧北放下酒杯,神色陰晴不定:“老夫何曾透露過你訊息,你在誆騙老夫!”

    陳朝雙手合攏撐在桌子上,笑容篤定:

    “你剛纔說要是有機會出去,會去找我,那麼問題來了,人在什麼情況下會說出這種話?

    答案很明顯,心知必死之人,說不出這種話,只有心存希望的人,而且他確定有這個希望,這說明在京城確實還有你們的同夥存在,而且這個人可以救你出去。

    或者說,他有能把你救出玄清司的權力,你剛纔說自己行將朽木,無懼死亡,但這句話恰恰說明你不像死,因為你不會和我說真話。

    結合上面我說的,就很容易得出兩個訊息,你不想死,哪怕你現在老的不成樣子,但邪道體系剛好不在乎這些,只要有足夠的血精,你能一直活下去。

    這是你們邪修的優勢,除非這世上的人死絕了,不然,你們就有一直活下去的依仗,而在京城,還有你們的同夥,而且這個人可以影響到玄清司。

    雖說這些線索依舊微不足道,但總比之前大海撈針好很多,畢竟,能影響玄清司決策的,遍數中元也不過那麼幾個而已,而這恰好又是官場中事,屬於玄清司的管轄範疇之內。

    我們現在只需要慢慢的排查,找到你們那些同夥,不過只是時間問題,所以說,我今天沒白來,還是有點收穫的。”

    顧北眼睛死死盯著陳朝,那眼中充斥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惱羞成怒。

    “這都不過是你的妄自猜測!”

    這是顧北繼剛見面時的暴怒,第一次露出憤怒的表情。

    陳朝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那我再給你說一點,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麼,當我提到工部和錢旻時,你表現很平靜,甚至不屑,說明這個人並非你們的同夥,可玄清司卻查到這人有問題,對方也供出確實把京畿地區的地勢分佈交易給某人。

    可你的表現並非不認識此人,更像是一種早有預料,換句話說,這錢旻是你們故意放出來的替死鬼,真正重要的是那個與之交易的人。”

    顧北臉色陰沉。

    陳朝沒有停止:“能夠找上工部官員,你們邪修自己人肯定不行,所以這就排除了一個身份疑點,只能是京城內部人。”

    說到這裏,陳朝忽然說道:“對了,雖然說這些都是我自己的推測,但咱們一見如故,我覺得你我緣分頗深,所以這份功勞可以算你一份。”

    “你想幹什麼!”顧北神容嚴厲。

    陳朝說道:“我會和衙門的大人們說,這是你親自告訴我的訊息,並且只要能讓你安全離開京城,就會把剩下的訊息全部說出,大概明天吧,玄清司就會派人押送你出京,就像我說的一樣,讓你安全離開京城,你就會把剩下的訊息告訴我們。”

    看著顧北陡然睜大的雙眼,陳朝靦腆一笑:“不用客氣,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樂於助人,你不用感謝我。”

    “你,你想陷害老夫!”酒罈摔在地上碎成無數塊,顧北大聲咆哮,憤怒的掙扎,鐵鏈嘩嘩作響,周圍牆壁迅速亮起光紋。

    陳朝盤坐原地,臉上波瀾不驚:“這怎麼能叫陷害呢,反正你自認必死之人,無所畏懼,我只是請你幫個忙,放心,待事成之後,我會向上面請示,算你一份功勞。”

    “你這個雜......”一句話沒說完,顧北忽然覺得天旋地轉,腳下軟綿綿,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力感爬滿全身。

    明明在他眼中世界是平穩的,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朝側面傾倒,摔在地上的一瞬間,彷彿天在腳底,地在頭頂,身體仍舊在打旋。

    視線內的那個年輕玄師站起身,身形左晃一下,右晃一下,顧北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酒杯,瞬間就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可為什麼,明明剛纔一點事都沒有,一點徵兆也沒有,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

    “兩斤多的頭酒,你能撐到現在確實是我沒想到的。”

    顧北耳邊聽到那個玄師在感嘆,他心中充滿憤怒與怨毒,可都無濟於事,身體已經不受他控制。

    那股讓自己懷念的暖洋洋,此刻就像附骨之疽侵入每一寸血肉,如果有修為,他或許還能抵抗一下。

    “你別抽抽了,這酒喝多了就這樣,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酒後吐真言,就是為此量身定做的。”

    顧北已經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他能感覺身體的存在,但意識已經迷離。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顧北只聽到那人問出幾個問題:

    “京城裏還有你們同夥對不對?”

    顧北沒有說話,但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點了點。

    “這人是誰?都有哪幾個人?”那個玄師又問。

    顧北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聲音發出。

    那個玄師轉而又問:“這些人是官場中的大人物對不對?”

    顧北又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這些人可以影響玄清司決策?”

    顧北點頭。

    隨著問題越來越多,察覺到這一切的顧北,心裏冰冷一片。

    “御極臺?還是王族?”

    顧北這次沒有任何反應。

    陳朝仔細一看,人已經昏睡過去,頓時皺起眉頭。

    想了想,陳朝拿起剩下白酒,不再逗留。

    離開地牢,來到地面的大廳,陳朝找到正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衛言承。

    “問出來了?”

    聽到腳步聲,衛言承睜眼看向陳朝,詢問道。

    陳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得衛言承直皺眉:“有話就說,不要賣關子。”

    “這個老傢伙嘴巴確實很嚴。”

    陳朝放下酒罈,繼續道:“不過,卑職也不是一無所獲,現在有一個更好的法子,或許可以起到奇效。”

    “快說。”衛言承連忙坐正身子,神色嚴肅。

    陳朝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聽完之後,衛言承細細一琢磨,頓時一拍手掌,臉色大喜:“此計大善!”

    看向陳朝的眼神愈發欣賞。

    說完看到桌子上的酒罈,衛言承面色古怪:“所以,你讓人去拿這酒,就是因為這個?”

    “也不全是,只是雙層保險,本來是想趁人醉了後問出點訊息,後來都是碰巧的。”陳朝笑笑,謙遜道。

    “此計若成,你便是大功一件,但你可有把握?”衛言承很冷靜的問道。

    陳朝想了想,搖頭:“沒有,但值得嘗試。”

    總比現在什麼辦法都沒有的強...衛言承微微頷首,倒也沒有責怪這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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