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不過混口飯吃
聽到牢房門被開啟,腳步聲逐漸的瞬間,陳朝猛地驚醒。
片刻後,兩名眼神漠然的捕快出現。
其中一人開啟牢門:“起來,跟我們走。”
“去哪?”坐在床上,陳朝沒有立刻動身,注視兩人反問了一句。
捕快淡淡道:“當然是審訊。”
這麼快?
他剛被帶到刑部,就算是審訊普通犯人也要有個流程,自己是玄師,刑部就算跳過府衙,也得和玄清司知會....陳朝心中一凜。
意識到這些人根本就沒有真的想審訊的意思,而是要蓋棺定論。
“我要見褚明河褚侍郎!”陳朝沉聲道。
在沒有真的定罪之前,玄師的身份終究要比捕快強。
捕快瞥他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褚大人下午被派去監察另一間案子,不在衙門。”
對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沒有必要跟他說謊...陳朝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
有預謀,絕對有預謀的....陳朝感受一股深深寒意。
對方知道自己跟褚侍郎認識,提前就把人支走!
在刑部能指使一位侍郎的人,只可能是那位尚書。
念及於此,陳朝沒有再說話,起身跟幾個捕快走。
越獄是不可能越獄的,起碼,目前還沒走到那種地步,只有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纔會考慮的選擇,而且成功率低到可怕。
甚至這可能就是任鵬那些人最想看到的結果。
但除了越獄,陳朝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對方花這麼大心思布這個局,就是爲了針對他,內部絕對鐵桶一塊,基本不可能找到漏洞。
只能從外部下手才行。
也就是說,這件案子上,必須要有上面的人幫自己說話,刑部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褚明河,那人雖然脾氣差點,但為人還算正直。
不需要對方替他開解,只要能接手這起案子,陳朝就有絕對把握助自己脫離囹圄。
但對方顯然也料到這一點,提前就把褚明河支開。
這樣一來,陳朝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玄清司那邊,但心裏沒多少把握,畢竟這次事件性質不同,對手身份也不同。
至於錦繡學宮,陳朝一開始的打算,如果董思憶真的在任鵬手裏遭遇不測,那他不介意祭出屠刀,然後藉助學宮當避風港灣。
但這些前提是任鵬被抓了現行,現在結果與預料中截然不同。
面對一個世襲的侯爵,張之謙會不會冒險救自己這個便宜的學生,陳朝同樣說不準。
隨著捕快來到一間暗室。
屋內只有一盞油燈點亮微弱的光芒,四角昏暗,只有中間擺著一張桌案,以及桌案後面坐著兩人,上半身淹沒在黑暗當中看不清。
“人到了。”
“下去吧。”
兩名捕快離開,順帶將房門關緊。
陳朝站在桌案對面,神容沉靜。
他身上依舊是那套玄色打底的玄師制服,進來時衙役只是簡單搜身,最後將他的佩刀卸下。
銅鈴,佛珠,以及玉盤還在陳朝身上,只有真正定了罪,這些東西纔要全部上交。
若相安無事,等離開刑部,這些東西都會物歸原主。
“現在怎麼不說話了,剛纔在山上不是挺能說的嗎。”燭光閃動中,桌案後面露出任鵬戲謔的面孔。
坐在旁邊的,正是刑部另一位侍郎,孔萬金。
“任小侯爺,供詞已經準備好了,只需畫押即可。”
任鵬用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先接過去看了眼,頓時滿意笑出聲,“寫的不錯。”
而後,將那份寫滿供詞的宣紙,在桌子上轉了圈,推到陳朝面前:“事到如今,也別妄想會有人來救你,識相的話,乖乖按下手印,免得還要受皮肉之苦。”
他把燭臺稍稍一動,照亮了角落裏一堆帶血的刑具,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陳朝看向那張供詞,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很多,但前面總結起來就兩句話,姦淫擄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簡直就是人人得而誅之。
最後纔是重點,“今有玄師陳朝擅離職守,強闖武安侯府,重傷小侯爺任鵬,致使無辜喪生護衛三人,打傷十數人,罪大惡極,按律當誅......”
這是一點翻盤的機會都不給啊....陳朝瞥了下那些刑具,沉聲道:“我究竟有沒有罪,那要經過公審才能裁定,孔侍郎現在就把供詞拿出來,未免太心急了些,還是說,刑部已經可以一手遮天到這種地步了?”
供詞前面那些純屬抹黑,不過是到時公開後,糊弄外界百姓的,畢竟衙門要處置一個人,這個人不可能是好人。
孔萬金知道面前這人難纏,並不搭話,而是說道:“供詞上寫的本就是事實,本官作為此案主官,不過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煩,陳玄師不要冥頑不靈,浪費時間。”
“我要是不呢。”陳朝眯起眼。
任鵬揮揮手,頓時從身後陰影中走出兩道身影,腳步沉穩,眼睛有神光流轉,標準的二境蠻勇武夫,並且呼吸極有節奏。
同爲修行者,陳朝可以清晰感受到兩人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壓迫感,起碼也得是蠻勇巔峰的武夫。
任鵬譏笑道:“知道你們玄師厲害,但如果想在這裏動手,我勸你還是省省吧。”
怪不得這些人敢獨自審訊他這個武夫,原來早有準備...陳朝慶幸自己剛纔沒有貿然出手。
目光四下打量,確定黑暗中沒有其他人存在,陳朝開始思考越獄的可能性。
之前不想,是因為還抱有一線希望,但現實很殘酷。
對方處處針對,打從一開始就沒想給陳朝活路,沒有留有絲毫餘地,這個時候還指望外面的人來救自己,根本不現實。
兩個蠻勇巔峰的武夫組合,確實很強,但陳朝手裏有銅鈴,可以無懼這些人。
從大牢逃出刑部,最快的路線,需要經過五個大院,避開數百名衙役,運氣好的話,只需十分鐘就夠了...陳朝心底迅速分析。
不過今天花燈節沒有宵禁,城內巡守必然很多,我逃出刑部後最大可能就是跟巡街的金吾衛撞上....
“想好了沒有,是吃一頓皮肉之苦,還是畫押?”孔萬金敲響桌子,語氣不善。
陳朝抿抿嘴:“皮肉之苦就不用畫押?”
“你在做夢嗎。”
說話的是任鵬,他揚起受傷的右手,眼神怨毒:“從來沒人敢把我傷成這樣,所以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先畫押,然後把這些刑具全部嘗一遍,第二種,先把刑具嘗一遍,然後畫押。”
說來說去,壓根就是想整死他....陳朝臉色沉了下去。
這年頭審訊手段落後,刑罰算是尋常且不可或缺的審訊手段之一,至於審訊過程中如果發生意外一命嗚呼,那隻能自認倒黴。
任鵬有些不耐煩,示意旁邊的武夫拿起刑具,看向陳朝陰森笑道:“既然你選不了,那我替你來選!”
陳朝面無表情注視他,忽然問道:“指使你做這些事的,是周康吧。”
任鵬瞳孔下意識收縮。
陳朝繼續道:“或者是竇裕?”
周康因他被貶,竇裕則因他一首詩名聲盡臭,說起深仇大恨,這兩人嫌疑最大。
任鵬臉色陰沉。
陳朝倒是若有所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是周康!
陳朝從對方反應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
說實話陳朝有點驚訝,他知道這件事可能會被周康發覺,也猜到會遭到報復,心裏一直沒有掉以輕心,但沒想到對方隱藏那麼深。
加上之前的推測,陳朝絕對有理由懷疑,周康是從明德帝賞賜這件事上,嗅到了危險,沒敢親自出麵,而是請人幫忙。
畢竟擱誰被人弄丟三品官銜,地位一落千丈,都不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搞明白幕後主使,陳朝也就鬆了口氣,未知的敵人才最可怕,現在他可以有更多空間來謀求退路。
思緒則這一刻極為發達,陳朝儘可能回想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東西。
周康,任鵬,孔萬金,以及那位未曾謀面的刑部尚書,陳朝幾乎可以肯定,這些人都是所謂的‘王黨’成員。
他們串通一氣,結黨營私,他們一手遮天,甚至直接採用‘一言堂’行為,對案件作出判決,這種人做官,只能遺禍無窮。
伸手入懷,陳朝心底有一絲失望,在摸到佛珠和銅鈴的時候,注視這些人,眼神卻又分外決然。
譚素素說的沒錯,憑自己的能力,哪怕遠離京都,投身江湖也未必不能混得風生水起,何必認一個死理。
投身玄清司,也不過是想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