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底限
趙開景眼睛一亮:“怎麼回事?”
朱遠光黃騰杜勇紛紛看過來,他們屬實沒有看懂陳朝這一會一個態度的表情變化。
“潤和兄,你想想我們剛纔來的時候,你給小侯爺說的那些話。”
聽到這話,趙開景愣了下:“我就說了命案經過啊,這有什麼?”
對啊,他就說了命案經過,這有什麼可以確定任鵬去過命案現場。
陳朝看向任鵬,絲毫不在意對方陰沉的目光,緩緩說道:“你只說了命案經過,但是,你有告訴他,死了幾個人嗎?”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任鵬神色一驚之後,猛地黑了下去。
“對啊,我確實沒說過死了幾個人。”
說到後面,趙開景猛地想到剛纔任鵬的話,睜大眼睛:“小侯爺怎麼知道死了兩個人?”
而且命案現場一共有四具屍體,這句話壓在心裏沒說出來,但結果已經很明顯。
陳朝說道:“馬欄街一共有四名死者,一對夫婦,以及兩個江湖客,小侯爺所說的兩人,不知是指哪兩個?”
瞥了眼任鵬微微鼓盪的衣袖,陳朝全神戒備,嘴裏說著:“我猜小侯爺袖子裡,就藏著一把魚紋劍,對吧。”
聞言,幾位同僚瞬間警惕起來。
還好剛纔詢問完後,就讓那些護衛散去,不然很難想象這會情形如何。
這任鵬對付兩個身經百戰的兇匪,都能一劍封喉,實際絕對不會弱,但陳朝也沒有太過擔心,手裏還有個殺手鐗沒用。
那個從小嶺村地下水池塘收穫的神秘銅鈴!
現在還跟佛珠一起放在身上,當初那妖魚激發銅鈴,連慧明大師那種高手都受了傷,任鵬再厲害也不可能有慧明大師厲害。
若非如此,陳朝也不會直接當面做出這番計劃。
畢竟還身處侯府重重深院之內,他從來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呵!”
這時任鵬開口了:“我倒是真的小瞧了你,沒錯,那兩個江湖客是我殺的,剩下的三人也是我帶走的,因此,我還特地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一個近乎就要勢同水火的人,說要送你禮物,這明顯有問題。
陳朝眯起眼睛看他:“小侯爺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在下很好奇。”
“還記得昨晚我說的話嗎,這份禮物可是我精心為你設計的。”任鵬鼓盪的衣袖瞥了下去,再次坐回椅子上:“相信我,你一定會很喜歡這個禮物。”
昨晚說的話,昨晚在馨香院畫舫上,任鵬作的詩被他打壓,臨走前說了句狠話....陳朝頓時就警惕起來。
因為他不知道任鵬究竟給他準備了什麼‘禮物’。
“這件事你遲早也會知道,雖然說被你提前猜到了,但也沒關係。”
任鵬說著,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笑容:“我確實殺了人,但那兩個江湖客本就是安州匪盜,我殺他們,也是為民除害而已,至於另外那三人,不好意思,路上看守不當,又讓他們跑掉了,這應該不算有罪吧。”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
這個任鵬也是個極有心計的人。
但這麼一說,幾人還真就拿他沒辦法,而關於那個兇匪的下落,線索到這裏又斷了。
離開武安侯府,一路上幾人都有些沉默。
“現在只能指望那些畫像能再次起到作用了。”黃騰嘆了口氣。
杜勇說道:“可這個時辰,那些人不會藉機逃出城嗎?”
“城門那邊已經派人盯著了,但今天四處城門註定會有很多人,能不能發現,就全靠天意了。”朱遠光搖頭苦笑。
陳朝忽然停下腳步:“不對,我們被那個任鵬耍了。”
“嗯?”
趙開景微微一怔:“你的意思說任鵬那傢伙騙我們,人還在他手上?”
陳朝看向幾人:“你們覺得,一個能夠兩劍就殺掉兩個兇匪的人,在抓到另外三人時,還能讓對方跑掉嗎?”
“這....好像不太可能。”朱遠光遲疑道。
陳朝剛纔是被任鵬所說的‘禮物’搞得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可如果任鵬不說,我們那他也沒辦法啊。”杜勇喪氣道。
面對這種有權有勢的權貴子弟,他們的玄師身份基本失去所有光環加成。
“也不能這麼說。”
陳朝原地踱步,“剛纔任鵬知道事情敗露後,並沒有表面上看去那般鎮定,他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不管他找那些兇匪要做什麼,總之會有計劃,現在計劃暴露,正常情況下,任鵬會去找那些人。”
“確定?”趙開景精神一振。
實則心裏已經有八成相信。
在推理這方面,幾人還來沒見陳朝出過錯,基本此次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陳朝說道:“六成把握差不多。”
六成也夠了。
朱遠光問道:“要不要回去叫人?”
“先不著急,看看情況再說。”
陳朝話剛說完,遠處忽然行來一輛馬車,車伕不知朝後麵說了什麼,車簾帷幔被掀開,露出一臉神色焦急的董志山。
“小陳,可算找到你了。”
馬車及時停下,董志山頭髮鬍子被風吹得凌亂被充當馬伕的捕快攙扶著下車,模樣有些狼狽,看樣子是從府衙那裏得知陳朝的位置。
陳朝回頭看向幾位同僚:“你們先過去,我馬上就來。”
幾位同僚點頭,知道來的人是陳朝的熟人長輩,客氣打了聲招呼這才離開。
“怎麼了董老爺子?”陳朝上前幫忙,一邊開口詢問。
董志山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找什麼,滿臉焦急:“思憶那丫頭沒來找你嗎?”
思憶妹子不是在客棧嗎,來找我做什麼....陳朝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思憶沒來找我啊。”
老董更急了,“思憶不見了,我回客棧沒見到人,問了展櫃的,他說有個叫陳朝的人找她,思憶離開客棧後,就一直沒回來!”
我一下午都再東跑西溜的忙著案子....陳朝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黑沉下來。
他明白思憶出事了。
自己並沒有去客棧招過人,但掌櫃的沒必要撒謊。
也就是說,有人冒名頂替用他的名字,把董思憶叫了出去!
可誰會有這麼無聊?
轉念一想,陳朝忽然想起剛纔任鵬說的那些話,對方說要送給自己一份禮物,而且任鵬應該打聽過他的資訊。
陳朝來到京都後,並沒有破過什麼重案,只有在永安縣有過記錄....所以任鵬知道老董一家跟自己認識。
意識到這可能是任鵬的報復,陳朝臉色陰沉的嚇人。
片刻後,他收斂情緒,對董志山說道:“老爺子,我沒去找思憶妹子,應該是有人故意冒名頂替,不過你先彆着急,這事交給我,我一定把思憶妹子找到!”
“不會出事吧?”聽到有人冒名頂替,董志山臉上擔憂更多了。
“應該不會,我會盡快去找人。”陳朝說著,問道:“思憶妹子大概什麼時候走丟的?”
“有一個時辰了。”
說著,董志山緊緊握住陳朝的手,神情有點激動:“陳朝,老朽知道這樣對你來說會很麻煩,但老朽只有這麼一個孫女,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這把老骨頭。”
“老爺子你先別激動,求我就太誇張了,這個忙我知道了肯定會幫的。”
安撫住焦躁的老人,陳朝想了想,眼中閃過一道冷色:“老爺子,你先不要胡思亂想,先回客棧,或者府衙都行。”
董志山聽到這話,情緒稍稍平復,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你了。”
陳朝把董志山送進車廂,轉過頭看向那名捕快,掏出一些三兩碎銀塞給對方。
“陳玄師,這使不得。”捕快連忙推辭。
“這些你先拿著,把老爺子給我照顧好了。”
陳朝強行按住他,又拿出五兩碎銀並摘下牙牌,一同遞過去,沉聲道:“另外,我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去錦繡學宮跑一趟,拿著我的牙牌,找到學宮的張之謙老先生,就說陳朝有難,速來武安侯府!”
聽到這話,捕快大驚失色,張之謙那種大人物,很早以前就在京都盛名在外,如雷貫耳。
陳朝讓他去找讓人求援,偏所有人都知道官場中玄清司獨立於外,不怎麼受文官待見,這求援聽著就天方夜譚。
“快去,照我說的辦就是,你只需要把訊息帶到就行。”
張之謙能不能答應出手,陳朝自己心裏也沒譜,但事到如今,必須要未雨綢繆。
捕快看著手裏的白銀遲疑了下,最終一咬牙:“好,小的這就去辦,一定把訊息帶到!”
“多謝!”拱手抱拳,陳朝目送馬車掉頭遠去,董志山從車窗探出頭向後看,“小陳,你自己也小心點。”他似乎從剛纔的對話中聽出了什麼。
陳朝微微一笑,看著馬車消失這才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冰冷。
京都為什麼安全,就是因為有禮法這桿秤,治安承平,人人守法,起碼,所有人都會主動去遵守一條秩序,或者說,一個底限。
禍不及家人,這是中元官場內外所有人的共識,彼此仇敵再怎麼打生打死,那是兩個人的事。
如果因為打不過對方,就去背後禍害人家的親屬,這就是打破底限,既然你能作初一,就不能怪別人作十五。
長此以往,天下那還不亂了套。
所以這種沒有底限的行為,是所有人深惡痛絕,並嚴厲禁止的。
當初陳朝不願先把老董一家接到京都,純粹是因為寧王那邊的壓力,後來想通問題關鍵後,已經有把他們提前接過來的想法。
現在董思憶忽然失蹤,而且是有人故意冒名頂替,陳朝第一時間就想到任鵬所說的那個‘禮物’也想起那天在畫舫上對方臨走時的威脅。
這個威脅的報復,沒有發生在他的身上,而是他身旁的人。
任鵬囂張,視人命如草芥,陰險狡詐,這些陳朝都不在乎,但對方既然連底限都不要了,那陳朝不介意玩一場大的!
“我希望思憶安然無恙,但凡有一點損傷,任鵬,老子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望著遠處武安侯府,陳朝眼中浮現一抹陰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