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一瞬。

    “你們是誰？！”

    民婦驚了一跳，然後就看到那些面相兇悍的人，火速衝了過來，嚇得大叫：“當家的......”

    剛剛喊出口，嘴巴就被人捂住，民婦瘋狂掙扎。

    刀疤臉關鍵時刻捂住民婦的嘴，沉聲道：“不許叫，不然殺了你！”

    民婦驚恐睜大眼睛，面對凶神惡煞般的五人，果然就放棄掙扎。

    然而她剛纔鬧出的動靜，驚動了屋子裏的人，跑出來一個臉色發白的中年漢子，看樣子像是生了病。

    見到院子裡的一幕，臉色大變：“你們在幹什麼，快把我娘子放開！”

    身影一閃，眼神陰翳的青年瞬間來到跟前，直接掐住對方的脖子，“咚”的一聲按在牆上：“閉嘴！”

    男子瞳孔猛地擴大，身子陡然一僵，很快就沒了聲息。

    民婦見狀，“嗚嗚”的再次激烈掙扎，眼眶堆滿淚水。

    “死了？”辮子頭看了眼，皺眉道。

    陰翳青年愕然鬆開手，病態男子身子緩緩滑到。

    眾人看到那面牆上，有一根用來掛物的木楔子，粘著紅白之物。

    刀疤臉聞言瞪了青年一眼：“你他娘乾的好事....嘶！”

    正說著，手指猛地傳來劇痛，低頭一看。

    原來民婦絕望之下狠狠咬了他一口，趁機掙脫出去，撲向丈夫。

    “臭娘們敢咬老子！”刀疤臉氣得一巴掌甩了出去，拍在民婦後心。

    猩紅的血液夾雜內臟碎塊，從民婦口中噴出，身子如同落葉般飄零，摔在地上。

    “咚咚.....”

    就在這時，院門被人敲響，五人猛地望去，瞬間一驚。

    以為是附近的鄰居，應該聽到剛纔的動靜，若是長時間不迴應，肯定會引人懷疑。

    所以遲疑了下，刀疤臉臉上閃過一抹殺意，對辮子頭點頭，剩下四人埋伏在門兩邊。

    房門開啟，就在五人準備發難之極，一聲冷淡的話語響起。

    “不想死，就別亂動。”

    刀疤臉望著門外出現的華服男子，嚴陣以待：“你是誰？！”

    “救你們的人。”

    華服男子語氣中自帶一股威嚴，淡淡道：“我可以讓你們安全離開京城，但前提，你們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一句話，頓時讓刀疤臉幾人面面相覷。

    ......

    “剛纔那老人是誰？”

    街上，朱遠光看著陳朝把一位老人送走，回到身邊後忍不住好奇問道。

    “一位長輩，以前借宿在他們家中。”

    對於幾位同僚的好奇，陳朝咧嘴一笑，把裝著果子的牛油紙袋從黃騰手裏拿回來：“走吧，繼續巡街。”

    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董志山....陳朝有點高興。

    剛纔巡街時候，在一家藥鋪碰到董志山，陳朝還有點意外。

    詢問後才知道也是來參加花燈節，順便購置一批藥材。

    知道今天京城沒有宵禁，董志山帶著孫女董思憶一起進城，打算湊個熱鬧。

    兩人進城後，老董專門去府衙打聽過陳朝的訊息。

    陳朝從永安縣衙離開，最初就是接到府尹大人的召喚，縣衙的人都知道。

    只是後來成了玄師，這件事縣衙那邊還不知道。

    董志山和董思憶進城後，便順帶想來看望一下陳朝，特地去縣衙打聽過訊息。

    陳朝之前給縣衙破過幾起重案，在衙門裏口碑很好，得到鄭捕頭親切接待。

    所以老董打聽訊息時，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而從老董話語間有意無意透露的訊息，陳朝看出這都是思憶妹子的意思，讓他心裏有點小驚喜。

    看來之前的感情沒有白培養，董思憶一直惦記他。

    董思憶獨自一人，還在客棧待著，董志山則跑去府衙找陳朝，恰好碰到姜捕頭，聽聞此事後，便派了個捕快來找正在巡街的陳朝。

    雖然心裏也想去找董思憶敘敘舊，聊聊感情，但現在還在值守，加上不久前才被皇帝警告，直接翹班再被發現就不好了。

    不過陳朝已經從老董那裏得知他們今天要去什麼地方，到時候再去碰面也不晚。

    心裏想著這些事，忽然就聽到一陣騷亂，陳朝和幾位同僚看去，發現一隊披堅執銳的金吾衛匆匆經過。

    後面還跟著府衙的捕快，領頭的正是姜捕頭，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群人神色凝重。

    經過這邊，剛好看見陳朝幾人，連忙打了個招呼：“陳朝....還有幾位仁兄。”

    趙開景四人嘴角一抽，敢情我們是不配擁有名字嗎...紛紛笑著抱拳：“姜捕頭。”

    “怎麼了這是？”看到那些金吾衛頭也不回遠去，陳朝放下手，問道。

    說起這個，姜厚澤神色沉重：“聞香樓剛剛發生命案，那邊剛好也在你們負責的區域，一起過去看看？”

    聞言，陳朝和幾位同僚當即面容一肅。

    聞香樓，剛好就是他們幾個常去喝酒的青樓，位於順河坊和民安坊之間。

    “好，路上麻煩姜捕頭詳細說說怎麼回事。”

    ......

    “我也是剛收到訊息，聽說是兩夥江湖人發生衝突，其中一方有人被殺，兇手當場逃離，金吾衛已經出動，但還沒找到人。”

    趕往聞香樓的路上，姜厚澤把自己所知的訊息說了出來。

    陳朝詫異道：“只是江湖人火拼，有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嗎？”

    江湖人信奉用拳頭說話，什麼王法規則在他們眼中形同虛設，這些人來到京都指望他們不鬧事，基本不可能。

    鬧出點事才正常。

    所以說江湖人都是不安分的因素。

    只要不是危及京城治安，官府基本不會管，尤其還是這種江湖人火拼出了人命，反正都是外來人，官府更不會放在心上。

    不是說所有江湖人都是如此行事，但大部分基本是這樣。

    姜厚澤搖搖頭：“這次不一樣，據調查這個殺人兇手是安州那邊過來的兇匪，還有同伴，這些人進京一定會鬧出亂子，現在提前暴露，最好是趁早抓到為好。”

    一直聽說安州那邊匪患橫行，朝廷率次徵繳，但沒過多久又會復發，來回已經摺騰了很多年。

    只因安州地理位置太複雜，位於深山環繞之中，朝廷派大軍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曾經朝廷一度集結周邊各州府兵十萬，派兵圍剿，想要一戰掃清所有匪患，然而實際上，最終鎩羽而歸。

    那些匪盜就躲進深山老林，朝廷大軍一走，他們再出來，朝廷也很無奈，能做的就是盡力驅趕，想要徹底消滅，很難。

    所以對於安州那邊的兇匪，朝廷是深惡痛絕的。

    趕到案發現場，聞香樓已經暫時被封閉。

    裡面的客人都在事發時逃散，只剩下聞香樓的老鴇，以及一眾擠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青樓女子。

    門口有官兵守著，附近街上還有不少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附近巡邏的捕快正在裡面逐一審問。

    姜厚澤領著陳朝和幾位同僚，踏進聞香樓。

    上到二樓，還沒等靠近，陳朝就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靠近走廊盡頭的一間廂房門口，風韻猶存的老鴇正哭哭啼啼抹著眼淚，接受捕快的例行詢問。

    原來死的人不止一個江湖客，還有聞香樓一名侍候的小姐，聽說當時被誤傷，沒有搶救回來。

    進到房間裡，陳朝在一片凌亂狼藉的景象中，看到躺在屋子地板上的兩具屍體。

    一男一女，死相悽慘，男的胸前被撕裂，猩紅的血水流了一地，女的姿色不錯，但脖頸間插著碎裂的瓷片。應該是打碎的茶杯之類的物品，剛好割開了動脈。

    動脈被割開，在前世那種醫療發達的時代，都屬於無解的致命傷，神仙難救。

    總之兩人早已失去聲息，身體冰冷。

    這次連仵作都不需要，直接就能判定死因，以及死亡時間。

    甚至連兇手是誰都一清二楚。

    “起因是什麼？”陳朝問道。

    一旁的捕快回道：“據在場的人反應，死者林風及其同伴和這些姐兒當時正在房間裡喝花酒，兇手來到聞香樓後指名道姓要找小蘭，得知對方在這裏便強闖進來，期間林風出言提及兇手下身有問題，好像是失去了正常能力，兩人就因此打起來了。”

    後面就鬧出了人命....陳朝短暫思索後：“看樣子兩方人本就認識，不然也不會知道兇手下身有問題。”

    捕快點頭：“應該是這樣。”

    其實陳朝有點想不通，明知道自己那玩意不能用，還往青樓跑，這不是純屬找不自在嗎。

    “怎麼了？”朱遠光問道。

    陳朝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兇手像是故意製造衝突，如果雙方本就認識，兇手就算要來青樓，也會避開熟人才對，但他明知自己身有隱疾，依舊找上熟人這裏要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趙開景眯起眼：“確實有點奇怪，如果是其他人有這樣的問題，巴不得所有人都不認識才好。”

    “沒錯，所以我覺得兇手有可能是故意的，他來青樓的本意，應該就是想借機挑起事端，從而殺人。”陳朝說道。

    黃騰凝眉：“來京城的江湖人都會盡力低調，不想引起官府注意，此人卻反其道而行之，目的就是想被人侮辱一番，然後殺人？”

    如果是一起江湖恩怨，就算想殺人，什麼時候都行。

    陳朝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可能這就是江湖人的行事風格吧。”

    大家搖搖頭，但也只能如此理解。

    而後，幾人在房間裡轉悠了一圈，沒有什麼新發現。

    這也正常，此案線索明朗，就是因為口角之爭發生的衝突。

    “現場有誰親眼見過兇手？”

    看了會兒，陳朝看向屋子裏其他人。

    發生在自己轄區內的命案，理所當然也要盡一份力。

    目前兇手身份明瞭，但還沒找到兇手的行蹤。

    “大人問話呢，你們誰見過那個殺千刀的兇手了？”老鴇見這位年輕的官爺說話有條不紊，沉穩有力，不敢小覷，連忙看向那群縮在角落的女子。

    憑白損失了一棵搖錢樹，她很心痛。

    其中一名女子弱弱的抬起手：“我，我見過。”

    “很好。”

    陳朝客氣的把女子攙扶起來，聲音溫柔：“小姐姐不要怕，麻煩請你回憶一下那個兇手的相貌特徵，越詳細越好。”

    似乎是被陳朝話語感染，小姐神色逐漸鎮定，抽泣了下，緩緩把看到的兇手資訊一五一十說出。

    在她說話時，陳朝已經找好一張白紙，扶起翻到的案几，開始寫寫畫畫。

    “.....還有，那個人眼神很陰沉。”小姐回憶到最後。

    陳朝點了點頭，筆下不停。

    不一會兒，一張人物素描畫出現在眾人眼前。

    陳朝吹開畫上的炭渣，讓女子過來確認：“看看，是這個人麼？”

    一見到畫像上眼神陰翳的青年男子，小姐姐陡然睜大眼睛：“就是他，就是這個人殺了小蘭！”她臉上再次浮現驚懼，同時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其他人同款誇張的表情，即使已經熟識的幾位同僚，也是第一次知道陳朝還有這項驚人的技能。

    “可以啊陳朝，你居然還會畫畫，你究竟還有什麼秘密是我們不知道的？！”朱遠光嘴裏嘖嘖稱奇，這位剛入門不久的同僚，已經帶給他們很多次驚喜。

    “雕蟲小技，不足掛齒。”老本行的工作了，陳朝以前除了法醫工作，同時也是一個模擬畫像師，對此輕車熟路。

    姜厚澤看著畫像稱讚：“這下我們想要找人，就輕鬆多了。”

    這年代資訊傳達匱乏，對於人物的樣子，依舊還停留在口頭傳達上，這注定無法做到精準鎖定。

    甚至有時兇手就從眼前路過，大家都不會認出來。

    如果兇手再有心要偽裝，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難度可想而知。

    衙門裏同樣也有給人畫像的畫師，但畫出來的臉普遍都是大眾臉，能有個三四分相像就不錯了，所以類似事情上面，通常都會有抓錯人的案例。

    “這畫像讓人大街小巷張貼，另外....”

    說到後面，陳朝沉吟了下：“衙門一般對這種畫像都會有懸賞的吧？”

    雕版印刷術這個世界很早就有了，所以不用擔心無法大量製造，陳朝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姜厚澤點點頭：“有的，視案件輕重，最低十兩白銀，最高不過五十兩。”

    普通家庭一年吃穿用度，拋開揮霍的情況，最多也就十兩左右。

    當然這份懸賞是要在經過熱心市民提供線索後，並確定抓捕兇手纔會頒發。

    不過提供有利線索也會有獎賞，但會少點。

    “太少了....”陳朝嘀咕了一句，又問道：“衙門對這件事重視嗎？”

    “肯定重視啊。”姜厚澤點頭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陳朝說道：“張貼畫像固然能鼓動所有人一起幫忙提供線索，但對方畢竟是來自安州的兇匪，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對方要是狗急跳牆，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應付這些人，普通人肯定不行，我們還需要其他更稱職的幫手。”

    朱遠光詫異道：“更稱職的幫手？”

    陳朝咧了下嘴：“別忘了今天花燈節，京城可是來了不少客人。”

    “你說的...不會是那些江湖人士吧？”朱遠光略一思索，反應過來。

    “就是這些人。”

    陳朝點了點頭，笑道：“反正都是江湖恩怨，這種事讓這些人來解決最合適，姜捕頭，你可以把賞金提高一點。”

    姜捕頭覺得有理，點點頭：“那就五十兩，往常最高也就這樣了。”

    “還是太少了。”陳朝捏著下巴思忖了下：“最好能有兩百兩這樣子。”

    姜厚澤微微蹙眉：“這太高了，恐怕衙門不會答應的。”

    “答不答應先試試看，財帛動人心，要想盡快破案，抓住兇手就得下猛藥，只有五十兩，那幫走江湖的人怕是看不上。”陳朝說道。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回去問問大人。”姜厚澤表示會試試。

    陳朝補充一句：“還有，除了賞金以外，姜捕頭再讓人加上一項‘稀有獎勵’，就說成是天下少有的那種，得到後能讓人如臨仙境。”

    “稀有獎勵？如臨仙境？”

    這下不僅姜捕頭，所有人都迷糊了。

    陳朝神秘一笑：“就照我說的寫，保證沒問題，金錢只能讓一部分人動心，但極度稀有的東西，才能獲得更多人關注，我們要充分利用所有可用資源。”

    姜厚澤遲疑了下：“可你說的這東西，衙門裏沒有啊。”

    “這東西我來解決，府衙只要解決賞金的問題就行。”

    聽到陳朝這話，別說其他人反應如何，姜厚澤也都心動了，左思右想，認為可行，拍了拍陳朝肩膀：“那行，我就照你說的辦，若是能成，功勞大家一起分。”

    “好說好說。”

    陳朝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掃了一圈：“對了，不是說這個死者還有同伴嗎，怎麼沒看見？”

    姜捕頭也不清楚。

    這時一旁的捕快說道：“別提了，事發之後，這人的幾個同伴害怕衙門找上他們，當時就跑沒影了，不過我們的人已經去找了。”

    從詢問中得知，兩名死者都是死在那個青年手中，與死者同伴無關。

    不過這些人會逃一點也不奇怪。

    畢竟這些人在這裏鬧事，結果最後鬧出人命。

    膽小怕事的不敢再留下。

    至於接受配合官府調查這種事，也只有在抓到他們之後纔會發生。

    姜厚澤哼了聲：“這些人先不用管，跑不掉的，等抓住兇手再找他們算賬。”

    出了這種事，城內肯定會戒嚴，想要出城必定得等風波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