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馨香院的畫舫，陳朝路上理順玄師制服，來到前院客廳裡坐了會兒。

    此刻的馨香院，倒是難得一片安寧。

    “剛纔蓮香的話什麼意思？是讓我以後免費白嫖嗎.....”細細琢磨蓮香臨走前說的話，陳朝捧著香茗發呆。

    走的時候蓮香沒向他要錢，而陳朝是因為自己身上錢沒帶夠，也沒好意思提起。

    蓮香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想了想，陳朝將功勞歸咎於昨天那首詩上。

    沒多久，幾位同僚從樓梯上下來，精神困頓打著哈欠，一眼就看到客廳裡的陳朝。

    幾人上下打量陳朝，明顯發現他容光煥發，氣息明顯發生變化。

    作為過來人的幾位同僚，頓時就明白，陳朝這是已經完成了男人的蛻變，臉上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你昨天在畫舫上過夜了？”

    想起陳朝昨天作為勝者，去了主畫舫，朱遠光忍不住問道。

    陳朝嚥下嘴裏的茶，“嗯”了聲。

    雖說早有準備，但見到陳朝點頭承認，幾位同僚還是感覺驚訝，頓時露出羨慕之色。

    朱遠光眼中燃燒起八卦之火：“哪位清倌人？”

    忽然想起什麼一樣，眼睛瞪得老大：“不會是蓮香姑娘吧？！”

    看了幾人一眼，陳朝挑眉一笑：“我們之前就認識。”

    他答非所問，不過也算變相承認了。

    幾位同僚沉默片刻，紛紛豎起拇指。

    “他孃的真不公平，本來還覺得昨晚那舞姬挺不錯，唉...想我縱橫青樓十幾年，還沒碰過清倌人這種雛兒呢。”

    朱遠光言語感慨，神情滿是豔羨。

    黃騰瞥他一眼：“你家裏給你找的幾個小妾不是？”

    “那怎麼能一樣。”

    朱遠光嗤笑，進行反駁，黃騰撇嘴，滿臉鄙夷。

    還好，幾人選的是舞姬...陳朝摸著錢袋，默默鬆了口氣。

    幾位同僚相繼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清晨第一杯水很重要。

    “陳朝你小子說好的請客呢。”喝完茶，朱遠光笑眯眯說道。

    幾人還沒結賬，此刻樓梯上正站著一位小廝，眼巴巴瞅著這邊，幾人英武的玄師打扮頗具震懾力，不敢過來。

    “記著呢，不然等你們幹什麼。”

    按照每位舞姬陪夜三兩的標準，從懷裏摸出碎銀，陳朝數了數。

    除了幾枚銅板以外，身上的銀子剛剛好夠數。

    驚險！

    不動聲色收起銅板，陳朝起身把碎銀遞給那名可憐的小廝，在對方諂笑點頭中，與幾位同僚這才離開馨香院。

    這時候天邊微熹，街道冷清。

    今天沒人再給他們值守，正常上班。

    本來幾人還想在街上解決早餐，陳朝藉口昨天沒通知家裏，需要先一步回去，趁機告辭。

    ......

    畫舫上，小閣內。

    蓮香坐在梳妝檯前一番簡單打扮，望著銅鏡裡，氣質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自己，呆坐了片刻。

    剛要起身，卻是腳步踉蹌，差點摔倒。

    這時候，丫鬟玲兒抱著大氅從外面進來，看到後連忙上前攙扶。

    見小姐捂著小腹，黛眉輕蹙，像是有點痛苦，頓時埋怨道：“那個陳公子真是的，明知小姐嬌弱，也不知輕重，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聞言，蓮香臉上微紅，適應片刻後，推開玲兒：“他.....很會疼人的。”

    她露出一抹笑容，但不知又想起什麼，神色微微糾結。

    這些變化都被玲兒看在眼裏，不禁呆了呆：“小，小姐，你真漂亮。”

    以前就知道小姐是美人，但現在卻變得更加迷人了，似是因為身份轉變，此刻不經意間，便會流露出動人的風情。

    “別瞎說。”蓮香嗔了她一眼，下意識摸了摸臉，微微羞澀。

    “明明就是嘛。”玲兒嘀咕了一句。

    蓮香披上玲兒遞來的大氅，來到小閣外，憑欄而立，眺望前面的馨香院。

    這個時候陳朝還沒離開，蓮香似能穿過重重阻礙，看到那個坐在客廳裡的身影一樣。

    沉默了許久，嘴裏喃喃著：“公子，對不起......”

    ......

    回到家中，大門已經敞開，幾名丫鬟正在院子裡晾衣服，看到陳朝進來，紛紛躬身行禮。

    “公子回來了。”

    陳朝微微頷首，剛走開，又折身回來：“有早飯嗎？”

    “有的，素素小姐正在準備。”

    丫鬟一臉糾結之色：“本來我們想自己來，但素素小姐執意要做，還把我們趕了出來，不許我們靠近.....”

    這女人真這麼聽話？想了想，陳朝擺擺手，徑直朝廚房走去。

    繞過花圃，在白煙蒸騰的廚房裏找到穿著湖藍衣裙的譚素素，頭上戴著那隻秋月寒步搖。

    她並沒有發現陳朝，還自顧自朝鍋裡丟食材，火候把控很精準。

    “藥膳？”

    剛進門，陳朝就聞到那股熟悉的香氣，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道。

    突然出現的聲音，頓時嚇了譚素素一跳，腳下踩到積水一個不穩滑到，幸好陳朝就在身後，順勢就抱住了她。

    “不要這麼激動。”陳朝在耳邊輕笑。

    懷裏的嬌軀給了他與蓮香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那是獨屬於熟婦的風姿，豐腴高挑，又軟又潤，彷彿掐一下就會出水。

    譚素素掙扎了下，耳根子發紅，重新站好後一臉嗔怒轉頭看他：“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突然進來嚇我一跳。”

    屋子裏煙霧有點大，陳朝極好掩飾住臉上的異色，撇嘴道：“飯做好沒有，我現在很餓。”

    “做好也不給你吃。”

    譚素素早起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只是將頭髮簡單盤起，此刻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

    妖精！

    陳朝腹誹了一句，不過經過一夜鏖戰，精力消耗過巨，此刻肚皮戰勝了所有念頭。

    雖然說是不給他吃，但還是用勺子舀了些湯汁讓陳朝嚐嚐味道。

    這藥膳之前就吃過，沒的說，陳朝因天魔擒手受的傷，能好這麼快，這藥膳居功至偉。

    以為這就完事了，陳朝正要找湯碗，忽然就看見譚素素手裏紅光閃動，一朵蓮花凝聚，然後被她丟進鍋裡。

    陳朝在旁瞬間睜大眼睛：“你想幹什麼？！”

    譚素素不是純粹修煉的武夫體系，這是魔宗特有的修行路數，蓮花就是最鮮明的標誌。

    “血蓮呀，公子不是知道麼。”面對陳朝狐疑的神色，譚素素回頭挑了挑眉，笑得像個狐狸。

    我特麼當然知道這是血蓮....陳朝忽然想起前不久已經吃過譚素素做的藥膳。

    聯想眼前這一幕，心頭沒來由的一緊。

    怪不得這女人來廚房，不許那些丫鬟靠近....

    有過永安縣那次遭遇，陳朝清楚這蓮花有迷惑心智的妖異能力。

    “這只是佐料，更有利於你傷勢癒合。”

    似乎知道陳朝在擔心什麼，譚素素沒有過多解釋。

    而後，將藥膳盛出來，親自端到陳朝面前，仰著頭淺笑：“公子，請用。”

    這女人一直對自己心有不軌，陳朝心裏很清楚。

    譚素素還想請他去劫玄清司大牢，可想而知有多瘋狂。

    不過，這種明目張膽的‘投毒’，她是想幹什麼？

    猶豫了下，陳朝沒有立刻接過來，笑眯眯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但如果只是想嚇唬我，那就太小看我了。”

    他從旁邊拿起一個小勺子，這才接過藥膳舀著喝。

    不過，暗中先天真氣悄然運轉，但凡發現絲毫不對，便能立刻察覺。

    譚素素原本還有些失望，此刻愣了愣，又笑吟吟道：“公子，血蓮本就是氣血凝聚物，可自行與先天真氣相融。”

    噗....陳朝差點噴出嘴裏的湯汁，旋即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用力瞪了她一眼。

    然後再無顧忌，大口喝著藥膳，片刻後，漸漸發現身體暖洋洋的，還有一股膨脹的熱流往小腹匯聚。

    這種感覺，無法言明，就像有股力量在凝聚，前所未有的舒暢。

    跟上次的藥膳不同。

    但是，效果似乎更好。

    陳朝不知道上次那份藥膳是不是同樣被新增了血蓮，但肯定沒有過這種變化。

    “公子是不是覺得現在小腹發熱，感覺很舒服？”

    就在這時，譚素素忽然開口，笑盈盈看他，不斷開口提醒。

    陳朝猛地抬起頭，目光微微一凝。

    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人了，或是，這女人預判了自己的預判？

    “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身體的變化還在持續，陳朝心裏莫名有點緊張。

    譚素素絲毫沒被嚇到，捂嘴咯咯嬌笑：“公子呀公子，其實奴家就喜歡跟你這種聰明人打交道呢，畢竟聰明人心裏的想法最好猜了。”

    這前提也是建立在彼此站在對等的層次上...陳朝覺得這女子是在變相誇自己。

    但現在他沒心情計較這些，但也沒有驚慌失措，眼睛微微眯起。

    譚素素微微退開半步，“陳公子，不知你有沒有想過，奴家其實從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帶了私心的，只為博取你的信任？”

    她頓了頓，見陳朝沒有說話，譚素素微微一笑：“只是公子警惕性太強了些，害得奴家費了好些周折，不過最終結果還是一樣的。”

    “被道教的人追殺，也是故意的？”

    沉默了會兒，陳朝淡然問道。

    譚素素怔了下，緩緩搖頭：“這件事，確實是個意外，不過嘛.....”

    她歪著頭看陳朝，笑道：“從那天晚上公子出現的時候，奴家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陳朝想到剛纔的一幕，啞然失笑：“所以你料定我會喝下藥膳，就因為你認為得到了我的信任，明目張膽做這些，猜我不會懷疑你？”

    “難道不是嗎？”

    譚素素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我知公子性格謹慎，偷偷下藥未必能成，反而不如這種光明正大的陽謀，你或許會有疑心，但想必公子剛纔進行推測了吧。

    只要你有這個想法，我這個辦法就肯定不會失敗，說起來，對付公子還真是不容易呢。”

    說到這裏，她目光在陳朝身上打轉：“若非公子身上有太多相似的東西，奴家還真是不敢相信，你就是曾經那個混吃等死的紈絝少主呢。

    永安縣連破大案，還有京都最近發生的事，我可都聽說了，不得不說公子手段實在令人欽佩，不知公子在魔宗後來經歷了什麼，竟能讓人短短几年轉變如此之大？”

    “實不相瞞，我確實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少主，以前那個少主已經死了。”聽到譚素素這些話，陳朝也就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無奈說道。

    他繼承的記憶不算完整，關於前身年少時的記憶只有模糊的印象。

    不然，也不至於遇到蓮香會認不出來。

    譚素素咯咯一笑：“都到這個時候了，公子何必再找這種荒謬的藉口，你以為我會信麼。”

    “而且，就當公子所說屬實，那奴家同樣是看中現在的公子，而非之前的少主，這樣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想要什麼？”事到如今，陳朝明白自己這次大意了，也沒有抱怨什麼。

    與其如此，倒不如繼續談下去，從中尋找契機。

    譚素素抿嘴一笑：“奴家之前已經說過了呀。”

    什麼時候說過了....陳朝微微蹙眉，忽然，瞳孔一縮：“你要我幫你劫獄？！”

    “公子猜對了。”

    “不可能！”

    陳朝想都不想，果斷拒絕，沉聲道：“當然你要自己去我沒意見，但我要提醒你，我現在在衙門當差，如果突然消失，必然會有玄師上門，你現在放棄，我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公子想到哪裏去了？我又不是要殺你，只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而已。”

    譚素素笑看他，然後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一份關於玄清司大牢的詳細布局圖，這東西只有玄清司可以找到，而以公子的身份，正好合適來做這件事。”

    偷東西？

    還是去偷玄清司的東西？

    開什麼玩笑，監獄那種地方，就算真有佈局圖，也是機密檔案。

    先不說能不能找得到，倘若一旦暴露，等待他的絕對是比死還要可怕的酷刑。

    “我拒絕。”陳朝直截了當。

    譚素素笑道：“公子難道這麼快就忘了血蓮嗎。”

    我特麼這是救了個禍害回來...陳朝盯著譚素素片刻，忽然說道：

    “按照你之前所說的血蓮特性，此物雖能短暫控制於人，但那是對普通人而言，你與我說這麼多，其實，是因為血蓮對於修行者的控制，你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對不對。”

    譚素素愣了愣，眼中明顯閃過一抹驚色。

    這剎那間的細微變化，剛好被陳朝捕捉到，心裏頓覺安穩，果然推測沒錯。

    譚素素回過神，嬌笑道：“公子果真聰明驚人。”

    “所以，你就別打我的心思了。”

    陳朝笑了笑，道：“就算你很聰明，可你卻忘了一件事，這裏是京都，而我是玄師，玄清司也不是縣衙，是你想進想出的閒雜之地。”

    血蓮能控制人，但對修行者應該效果有限，事後最多損失點精氣，比起性命這些都不重要，後面吃點補品就行。

    想到這些，陳朝內心更加篤定，開始思索，怎麼整治這個從頭到尾耍自己的女人。

    “公子確定要這麼做？”

    譚素素似乎早就知道會這樣，笑吟吟道：“有件事，上次忘記說與公子聽，血蓮確實對修行者影響有限，不過魔宗還有一種並蒂血蓮，同時受到這兩種血蓮影響，若不及時解決，可是.....會有性命之憂的。”

    並蒂血蓮？

    陳朝心中一緊，瞪著她：“上次的藥膳你也下藥了？！你居然如此蛇蠍心腸，虧我還救過你！”

    “讓公子失望了呢，不過，另一種血蓮不在奴家這裏，並蒂血蓮一行一靜，一者取自修行者，另一者，只誕生於普通女子身上，公子想想，最近可有接觸過除我之外的人？”

    說到後面，譚素素湊近陳朝耳邊，吐了口熱氣，低聲淺笑：“公子，昨夜春宵良辰.....過得如何？”

    一聽這話，陳朝身子驀然一震。

    瞬間明白了所有，目瞪口呆看著譚素素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