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讓他願望落空!
夜色降臨,懸月高掛。
夜晚的秦淮河,燈火斑斕,宛如穿上盛裝,繽紛多姿。
賽燈會這天城內依舊實行宵禁,很多人都是提前出門,早早趕往相應場所。
陳朝和姜捕頭交了銀子,沒有立刻登上畫舫,四處尋找幾位同僚的身影。
可惜現場人太多,站在岸邊也看不清畫舫內的情形。
最後還是詢問剛纔收錢的小廝,才得知幾位同僚的位置。
玄師的那身制服,即使在這裏也依舊顯眼,很容易讓人記住。
兩人登上左邊一艘畫舫,進入內廳。
畫舫內空間寬敞,氣氛火熱,已經有數十人入座。
此刻正玩著行酒令,酒香在空氣中飄蕩。
一身英武玄師制服的陳朝和姜捕頭進來時,廳內不少人望來,上下打量。
有人略感詫異,也有人不以為然,看了眼就不再關注。
而在眾人包圍下,跪坐在中間位置,一名撥弄琴絃的美豔女子也抬起頭看來,眉眼似有春意流轉。
玲瓏挺翹的身段,包裹在花紋繽紛的紫色薄紗裙之下,香肩半露,露出白皙細膩的鎖骨,雙頰因悶熱浮現出兩朵紅暈,嫵媚撩人。
此刻同樣隨著眾人打量這兩名剛進來的花客,但很快也失去興趣。
玄師身份不俗,但馨香院作為京都頂尖一批青樓,平常接待的達官顯貴本就不少。
今天人更多,在座諸人基本隨便擡出來一個,都能抖落出豪橫的身世。
比身份誰都不差誰多少,想在賽燈會上一比高低,還是得憑實力說話。
沒在乎那些目光,陳朝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坐在人羣后方的幾道熟悉的身影。
幾位同僚也看到陳朝和姜捕頭,招手示意。
兩人從後面繞過去,在旁邊空位坐下。
“怎麼現在纔來,姜捕頭今天不用值守?”
朱遠光往旁邊挪挪,給兩人讓出地方,同時看向姜捕頭,笑容揶揄。
陳朝隨手拿起一個橘子剝開:“跟我們一樣,姜捕頭也是過來執行公務。”
剝開橘肉塞進嘴裏,呲著牙打了個哆嗦。
寒冷天裡,躲在充滿暖氣的屋子裏,吃些冰涼水果什麼的最過癮了。
聽到這話,姜捕頭咧嘴一笑:“正是如此。”
朱遠光幾人擠眉弄眼,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
桌子上有酒有茶,陳朝先給自己倒了杯香茗,看向內圈:“你們怎麼不玩兒?”
大家都沒有關注後面這幾位衙門中人,隨便打量幾眼後,就開始繼續新一輪的行酒令。
趙開景苦笑道:“倒是想加入,沒那把刷子,剛纔被灌了幾杯酒,賽燈會纔剛剛開始,錯過就太可惜了。”
幾人拎刀砍人在行,玩這些純屬為難人,想過來,主要也是湊熱鬧。
畢竟一年纔有一次。
黃騰倒是神色平靜:“一幫只會瞎拽的半吊子貨,還不如自己玩。”
你這話說出去是要捱揍的...陳朝笑看他一眼。
這時候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驚呼,好像是有人做出了了不得的詩詞。
陳朝聽了會兒,便失去興趣,招呼幾人倒酒:“咱們自己玩。”
“可別,你應該去那邊。”指著內圈,朱遠光想起上次在馨香院的情況,果斷排斥陳朝加入。
陳朝不滿道:“一隻螃蟹爪八個,玩不玩?”
“這還差不多!”
朱遠光當即喜笑顏開。
呸一幫粗坯....陳朝打起精神,認真對待。
很快,這邊就響起奔放的嗓音。
不遠處有人看來,眼神鄙夷。
半個時辰後,酒過三巡,一壺酒被六人幹光,陳朝最終也沒能倖免於難。
打了個酒嗝,姜捕頭連忙擺手:“先停下,現在可不能喝醉了。”
剛纔就他輸最多。
“那就緩緩。”陳朝笑著給幾人倒茶,他年紀最小,隨口問道:“不是說那個蓮香今晚也會出場,在哪個畫舫上?”
“據說是在另一艘畫舫上,那邊纔是主場,附近這些畫舫都是陪襯。”趙開景推開窗戶,指向遠處一處掛著各色花燈的大型畫舫。
那艘畫舫的規模,足有周邊其他畫舫三個大,比樓船小不到哪兒去。
“那你怎麼買這裏的門票。”白白浪費銀子,陳朝還想看看那個蓮香。
估計張元宋得知此事,肯定也會過來。
看看不女人無所謂,主要是張元宋人不錯,經常請客。
上次就說過,還沒來得及兌現。
不等趙開景回答,旁邊一名青年公子察覺到冷風,打了個冷顫,不滿轉頭看來,聞言嗤笑:“你當那邊誰都能去麼,想去那艘畫舫,銀子只是其次,還得有一定的實力,趕緊把窗戶關上。”
說到後面不耐催促。
趙開景順手拉上窗戶,對陳朝說道:“這人說的沒錯,在這周圍幾艘畫舫裡,大家會進行比拼,勝出者纔有資格去那艘畫舫,咱們就不要想了,老實呆在這裏看戲吧。”
“現在都傳那名叫蓮香的清倌人如何漂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要是能睡一晚那就值了。”朱遠光嘖嘖道。
黃騰斜睨他:“你就算了,連現在這畫舫裡的人都搞不定,還異想天開,那邊也要進行對決,最終勝出的人,纔有機會成為那位蓮香姑娘的入幕之賓。”
“條件還不少。”聽聞此事,陳朝撇撇嘴。
多數又是馨香院的營銷手段,反正今天能來這裏的基本都不差銀子。
但這遠遠不夠,如果再從中篩選出優質者,最後割一波韭菜,效果無疑會更好。
畢竟以蓮香現在打出的名聲,最終讓她梳攏的人,必定非富即貴,不可能隨便就交代了。
這個人地位越高,身份越好,對蓮香以後接客越有利。
這種無形中擡高身價的機會,沒有一個青樓會拒絕。
姜捕頭笑了笑:“只要這為蓮香姑娘梳攏,以後總會有機會接觸的,對了,今天來競爭的都有哪些人,有沒有下盤?”
說到後面,眼神放光。
下盤,也就是一種賭局,猜誰會成為拔下頭籌者....大概就是賭馬一種性質。
趙開景點頭:“有的,就在後院門口左邊的房子裡,今天來的人中,一個叫馬文秀,一個叫季承澤,一個叫段新,這三人是京都比較有名的才子,精通詩詞。
自從孝宗皇帝修禮法後,曾鼓勵發展詩詞之道,只不過效果有限,這幾位算是比較能叫得出名的,也是最被人看好的。”
他頓了頓:“段新前不久剛傳出新作,還得到錦繡學宮大儒的誇讚,此人詩作頗具創新,我們剛纔都買的他,姜捕頭可以考慮一下。”
“以前不都是大家自行發起麼,怎麼讓馨香院開盤了?”
“誰知道,大家過來時候,賭盤就開始了,而且還不允許其他人開盤。”
姜厚澤遲疑了下:“這個段新靠譜嗎?”
“根據現在的訊息來看,他是贏面最大的。”
“那就他了!”
聽完分析,姜捕頭當即下了決定,起身準備趕去下盤。
走一半,看見陳朝還在喝茶,詫異道:“陳朝,你不去買點,說不明還能把今天的門票賺回來,這銀子不賺白不賺啊。”
有那閒錢我買點排骨不香嗎....陳朝放下茶杯:“姜捕頭先不要著急。”
想了想,陳朝問幾人:“那段新出身如何?”
“寒門子弟。”
陳朝又問:“其他幾人呢?”
趙開景想了下:“世家出身。”
“那這個段新會輸。”點了點頭,陳朝直言不諱。
“為什麼?”姜捕頭和幾位同僚無比詫異。
“對啊,你如此肯定段新會輸,可不要胡說。”
連旁邊幾個青年都好奇看來,眼神略帶質疑。
因為馨香院不會做虧本買賣...陳朝掃了這些人一眼,看到大家臉上隱隱的緊張,明白這些都是壓了段新贏得的人。
“別忘了,這個蓮香是清倌人,不是尋常花魁。”
這年頭狎妓成風,並且合法,屬於大多數男人主要娛樂專案。
文人逛窯子那叫風雅,也是宣揚名氣最快的途徑,郎才女貌的故事,在青樓屢見不鮮,往往會被相互成就,傳為美談。
但這也是有條件的。
如果是尋常花魁,遇上文采出衆,力壓群雄的,拿下這個頭籌沒問題。
然而清倌人梳攏,第一炮必然要打響。
尤其以蓮香如今的名氣,為其梳攏者,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關乎以後的身價。
除非這位叫段新的才子,詩詞真能做的驚世駭俗,彌補其中身份帶來的差距,否則,就算蓮香同意,馨香院也不會答應...陳朝想到這些,淡笑道:
“你們就沒想過馨香院擺出這些條件,到底是爲了什麼?”
聽到陳朝的話,幾人愣了愣。
大家經常逛青樓,但誰平常會關注這些。
還是趙開景腦子轉得快,深思片刻,頓時明悟過來:“段新的條件不符合馨香院的要求?”
陳朝點了點頭。
杜勇一拍大腿:“他孃的,那豈不是說咱們剛纔買虧了?!”
“現在去改,來得及麼。”摸著乾癟的錢袋,黃騰一臉沉重。
“你當馨香院你家開的啊。”朱遠光瞥他一眼,同時也感覺心疼,打量陳朝:“你連這個也能推算出來?”
“這次真不是算的。”
喝完茶,陳朝又給自己倒酒,解釋道:
“如果沒猜錯,這件事馨香院其實早就知道,所以他們才故意提前開盤,並斷絕其他人做莊的機會,因為他們知道,這肯定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奸詐!”杜勇睜大眼睛。
那些壓了段新能贏的,正在偷聽的幾名青年,像是吃了死蒼蠅,臉色難看。
唯獨姜捕頭一臉慶幸,拍了拍陳朝肩膀:“幸虧跟你一起過來。”
如果換個時間,他指定也會隨波逐流。
幾位同僚眼神充滿怨念。
這時,畫舫內又走進兩個人,龍行虎步,衣著不俗,為首青年臉色陰鬱,眼神銳利,身穿繡金絲滾邊的黑袍,腰間掛著兩塊質地上好的玉佩。
一進門就吸引那位彈琴的花魁的注意,臉上閃過驚色。
似乎是聽到這邊的話,臉色陰鬱的青年朝趙開景幾人瞥來一眼,嗤笑一聲:“一群沒腦子的東西,活該你們賠錢。”
“你再說一遍!”杜勇黃騰等人頓時面色一冷,盯著此人。
臉色陰鬱的青年聞言站定,面無表情看他們:“我說你們沒腦子,難道不是?”
趙開景看著此人,似乎想起什麼,面色微變,給幾人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任鵬,武安侯的兒子,別衝動。”
在當下的中元官場,爵位有五等,王、公、候、伯、子,伯爵與子爵,努努力,撞大運或許還能辦到。
而到了侯爵,基本不可能,除非是開國功臣,或有開疆拓土之功,餘者多為世襲。
武安侯就是世襲下來的爵位,今時不同往日恩寵,卻也不可小覷。
在中元官場有句俗語,一日當官,百年封爵,說的就是當官易,封爵難。
杜勇幾人面色微變,不說話了。
察覺到同僚們的神色變動,陳朝這個小白也能看出來武安侯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看到他們裝啞巴,任鵬撇撇嘴:“玄清司招到你們這些敗類,也真是丟臉。”
隨後無視幾人難看的臉色,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任小侯爺居然來了,他不是在玉香樓那邊嗎?”
“那誰知道,估計也是爲了蓮香姑娘而來。”
“嘖嘖,這下有好戲看了,我記得這小侯爺一向強勢,還有怪癖,有好些窯姐活生生被他玩死。”
“噓,慎言......”
旁邊傳來小聲的談論。
“你們以前得罪過這個人?”
察覺到氣氛有些沉悶,陳朝放下酒杯問道。
“沒有。”
趙開景搖搖頭,看了那邊一眼:“不過此人性格向來跋扈,不好惹。”
杜勇忿忿不平:“真他娘晦氣,居然碰到這個混蛋。”
“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自知惹不起,黃騰便開口提議離開。
朱遠光有點不甘心:“就這樣忍氣吞聲了?要不咱再像上次左紹輝那樣.....”
沒等他說完,就被陳朝抬手打斷,瞥他一眼:“你覺得你那屁股能不能挨住下次的板子,事可一,不可二。”
第一次也就罷了,念在初犯情有可原,而且那次也是無形中幫助了徐百師。
倘若再來一次,那就是明目張膽挑釁玄清司的鐵律,到時可就真沒有任何說情餘地。
“但我就是好氣!”朱遠光憤恨握拳。
黃騰杜勇同樣點頭,連一向沉穩的趙開景,此刻都臉色陰沉。
報酬不隔夜,好樣的....陳朝看了幾位同僚一眼,想了想:“你們想不想報仇?”
“當然想,這還用問嗎!”朱遠光沒好氣道。
陳朝咧嘴一笑:“總要確定一下,你們覺得這個任鵬來這裏想做什麼?”
“從玉香樓特意跑過來,十有八九是為蓮香姑娘,沒跑了。”
杜勇很肯定的說道。
“那咱們就讓他願望落空!”緩緩說出這話時,陳朝眼中閃過冷光。
幾人靠邊緣位置,畫舫內人聲嘈雜,有故意壓低聲音,自是不用擔心會被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