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素素關上房門，繞過屏風走來，雙手環胸依著不遠處的牆，偏著頭，笑盈盈望著陳朝。

    “本來是睡著了，可又被公子吵醒了。”

    陳朝剛纔去過她的房間，在門前停留，雖沒有進去，但以一位修行者的警覺，還是察覺到了。

    當然，主要也是譚素素明白自身處境，時刻保持警惕。

    陳朝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靠著浴桶笑了笑。

    發現譚素素只穿著裏衣，外面就披著一件絳紫繡花紋外褂，漂亮的瓜子臉上還有剛睡醒的暈紅。

    胸脯沒了束縛，白色裏衣被撐得搞搞鼓起，與早先所見截然不同。

    果然，一切都是萬惡的裹胸影響了判斷...陳朝半眯著眼睛。

    似是察覺到陳朝的注視，譚素素嫵媚一笑，目光閃動了下，卻是示威似的挺了挺胸脯：“公子，這屋裏沒有外人。”

    譚素素無論是身材還是相貌，都屬於絕對的美女，此刻倚在那裏，露出精緻白皙的鎖骨，頸項修長，紅唇似火，讓人想一親芳澤。

    配上她這個年紀獨有的熟婦風韻，最能勾起男人心底的征服慾望。

    於是伴隨她的溫聲軟語，似有一種魔力鑽入陳朝體內，頓時騰起燥熱之感。

    陳朝有剎那的失神，身子微微前傾想要起來。

    不對，自己定力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陳朝發誓，這絕對不是水熱的原因。

    定了定神，看著譚素素眸子水霧氤氳，隱隱有異彩流轉，灼人心魄，陳朝目光倏地一凝。

    這特麼好像是...媚術？

    這女人居然懂這個！

    這是個危險人物...陳朝立刻警告自己。

    低下頭平復了下受影響的情緒，然後望著譚素素，但眼睛已經變的清明，嘴角含笑：“看你恢復這麼快就行了，找個時間，我把你送出城。”

    看到陳朝眼神的變化，譚素素很驚訝，眸光似水望著他，流露可憐之色：“公子這麼着急想趕我走麼。”

    假裝沒看到她的眼神，陳朝抄了把水洗臉，隨意道：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會把你安全送出京都，老老實實不要惹事，我不知道那群道教弟子為什麼追殺你，但如果永安縣不能呆了，還是儘快轉移的好。”

    譚素素微微詫異打量他，似是發現什麼，咯咯笑出聲：“公子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也擔心奴家發生危險對不對，真是心口不一的男人呢。”

    我確實擔心你這個危險人物...陳朝瞥她一眼：“你想多了，我只是看在你與思憶相識的份上，曾為鄰里之誼，纔打算幫你。”

    “而且，我只是把你從那房間裡救出來而已，也不算什麼大事。”

    譚素素饒有興趣望著他：“就因為這個，你就願意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把我從道教那些人手裏救出來來麼。”

    陳朝“呵”了聲，撇撇嘴：“都說你誤會了，我是擔心你們把京都鬧得一團糟，畢竟我是玄師，有責任在身，救你也有巧合。”

    “那縛靈陣呢，公子總不能說是巧合吧？”

    看到陳朝一直否認，譚素素有點生氣，眼神變得有些銳利。

    陳朝不禁語塞，片刻後搖頭：“那縛靈陣也沒什麼，誰知道它那麼脆弱，一碰就碎。”

    譚素素氣笑了：“公子何必一直找些牽強的藉口。”

    陳朝微微皺眉。

    然後手從水裏伸出扶著浴桶坐起：“為什麼一直說這些，我救了你，又不求你回報，事情就是我說的這樣，是你想的太複雜了。”

    譚素素冷哼一聲，想繼續揭穿他。

    忽然，她看到陳朝按在浴桶上的右手臂，一片紅腫，與泡澡無關，明顯受了重傷，似是想到什麼，目光一柔，微微低下頭：

    “少主不必再裝了，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住我的，你用天魔擒手製服了那個羅斌，趁機破壞了縛靈陣，我都知道的。”

    陳朝沉默了。

    當初救譚素素，完全就是下意識行為。

    事後陳朝回想一切，也是覺得納悶，後來他將這一切歸咎於那存在記憶深處，已經模糊了的前任經歷作怪。

    當晚制伏羅斌，確實有順水推舟之意，連帶著把縛靈陣破壞。

    只不過當時那種情況下，大家並沒有去在意這些。

    畢竟羅斌那些人對玄師動手，他們做出反抗很正常，動靜再大，即使有些巧合，卻也純屬情理之中。

    半晌後，陳朝一拍水面濺起水花，嘆息道：“說實話，我有點後悔救你了。”

    看他這憤憤的樣子，譚素素撲哧一笑：“現在公子才後悔，也太晚了些，不過，奴家可以報答公子救命之恩。”

    說著蓮步款款朝他走來，外褂掉在地上，挽起袖子伸手摸向陳朝，想替他搓澡。

    就在陳朝猶豫中，譚素素的手已經落在他的雙肩，輕輕揉捏起來，飽滿柔情的目光望著那隻受傷的手臂：

    “公子修為不夠，以後還是莫要強行施展這種絕技，你走的純粹武夫體系，未修血氣術，若是長久如此，會耗空你的氣血，得不償失。”

    見對方堅持，陳朝便也沒拒絕譚素素替自己按摩。

    至於譚素素的話，陳朝不置可否，只是微微蹙眉。

    其實這個問題，陳朝之前就有想過，猜測施展天魔擒手出現副作用，與修為有關。

    此刻譚素素解釋後，陳朝才明白，原來不止副作用那麼簡單，居然還會虧損氣血。

    怪不得每次用完龍抓手身體就會出現空虛之感。

    現在，癥結找到了。

    聽譚素素的意思，自己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沒有走魔宗的修行體系。

    也就是說，天魔擒手在前期是要與魔宗修行體系相輔相成的。

    而陳朝走的是純粹武夫體系，修為沒有達標，使用天魔擒手纔會出現後遺症。

    果然天下就沒有免費的好處。

    當然，陳朝也沒有後悔，修行魔宗體系固然能與之天魔擒手相匹配，讓自己不受傷。

    不過一旦那樣，現在這一切都會隨之煙消雲散。

    一得一失，陳朝更傾向於現在的生活。

    沒有直接回應譚素素的話，陳朝念頭閃動間，轉而問道：“道教弟子為什麼追捕你，身份暴露了？”

    既然瞞不住，陳朝也乾脆大方承認。

    “沒有，他們只是懷疑。”

    譚素素拿起皁角往陳朝身上塗抹，一邊說道：“公子離開永安後，我去了一趟安州，傳聞那邊有個賊匪首領手裏得到一株赤血蔘，這等神藥對血氣術修行大有裨益。

    我現在距離四境不遠，若是能得到，或許就能突破，但趕去的江湖教派太多，高手不少，最後東西沒搶到，反而爭鬥中暴露了身份，被幾個道教弟子發現。

    不過我把那些人殺了，後來才引來道教的追捕令，本打算逃入京都，以為那些人不敢在這裏鬧事，沒想到.....”

    陳朝接過話頭：“沒想到他們膽子那麼大，對吧。”

    “公子看到了。”譚素素點了點頭，幽幽一嘆。

    道教像羅斌的人終究是少數...想了想，陳朝問道：“宗門在外還有多少弟子？”

    “不多了，那些同門修行有成後，就離開了宗門，有些人銷聲匿跡，有些也已改名，但這些都是普通弟子。”

    沒等陳朝再問，譚素素笑道：“老宗主的親傳弟子，算上我在內，還有四人，平常很少來往了，有兩位出來後自立門戶，有一位被關在玄清司大佬裡。”

    這年頭教派都這樣，教出來的弟子，一旦認為自己行了，就會選擇脫離原來的宗門，或遊歷天下，或自創門戶。

    只是名義上，還存在一份傳承。

    初聽這句話，陳朝還沒覺得什麼，片刻後忽然反應過來：“你呆在永安縣，是想救人？”

    玄清司大牢不在衙門中，而是在京都單獨開闢一處地方，守衛森嚴。

    不是什麼人都能關進那處大牢，昨晚的羅斌就只是關押在衙門的臨時地牢內。

    只有重刑犯纔會被關進那裏，而一旦進了那個地方，也就代表永無出來的可能。

    譚素素“嗯”了聲，手上動作不停：“奴家與那位姐姐情同手足，是一定要想辦法救人的。”

    玄清司大牢關押著魔宗弟子，這件事陳朝之前還真不知道。

    沉吟片刻，陳朝搖頭道：“我勸你不要去冒險，那地方一般人根本進不去。”

    貿然強闖估計死得更快。

    “我自然知道的，但總會有機會的。”

    說到這裏，譚素素抿嘴一笑：“花燈節我們會商量這件事，公子會去麼？”

    一聽這話，陳朝連忙脫離譚素素的雙手，挪到木桶另一邊，面對面看著她：“我你就別想了，不要覺得我無情，主要你們想做的這種事，沒有一點可能性，去玄清司大牢劫人虧你能想得出來。”

    他頓了頓：“我最多替你們保密，其他事免談。”

    譚素素臉上露出一絲失望，旋即又恢復笑容：“現在宗門不在了，公子想要過平靜的生活我明白，永安縣我不回去了，明天我會重新找個住處，不給公子帶來麻煩。”

    陳朝點點頭，看到譚素素臉上失落，又覺得自己這樣是否過於無情。

    遲疑了下，道：“那個，也不用重新找住處，先在我這裏住著，道教那些人除了羅斌以外，其他人很快就會從牢裡放出來，不會放棄找你。”

    譚素素臉上頓時綻放笑容，對陳朝福了一禮：“多謝公子收留，奴家就不客氣了。”

    說完在水裏洗去手上泡沫，撿起地上掉的外褂，回首一笑：“我回去了，公子請自便。”然後腳步輕快離開了。

    房門嘎吱關上。

    那一瞬間，陳朝有種上當的感覺。

    “花燈節過後還是把人送走，留在身邊太不安全了.....”暗暗做出決定後，陳朝忽然想起剛纔那麼好的機會，居然忘記了佔便宜。

    看譚素素一副葷素不忌的大膽，但在給他按摩開始，就一直有意無意分散他的精神。

    “別讓我抓到機會！”

    陳朝氣憤一拍水花，明白自己剛纔一直被那女人牽著鼻子走。

    翌日一早，陳朝沒睡懶覺。

    換上一身乾淨整潔的新衣服，胡藍色繡雲紋的袍子。

    用的料子就是昨天皇宮賞賜的那批上等綢緞，管事老何量好陳朝的身型，當天就拿著幾匹布找到坊市裏的裁縫進行製作。

    此刻陳朝正站在銅鏡前打量。

    鏡子裡映出他頎長挺拔的身影，袍子得體，腰懸九黎血玉，頭髮用木簪束著，沒了玄師制服那種英武威嚴，卻多了一絲儒雅氣質。

    配上陳朝俊朗的外貌，倒有幾分世家公子的風姿。

    當然這是陳朝自己認為。

    但陳朝看得大為滿意，果然人靠衣裝沒有錯，撫平胸前衣服上的褶皺，哼著小曲離開房間。

    來到院子裡剛好碰到譚素素，看到陳朝這身打扮，捂著嘴笑吟吟道：“公子穿這身衣服有些怪異，不如玄師那身衣服呢。”

    “你懂什麼。”用力瞪了她一眼，陳朝覺得這女人不懂得審美。

    然後沒搭理對方揶揄的目光，徑直來到前廳用餐，桌子上依舊擺著一罐藥膳，然而喝了口，才發現與昨天不同。

    “今天這藥膳不錯，誰做的？”陳朝忍不住連續喝了幾口，讚歎道。

    端著一筐饅頭的丫鬟走進來，聞言恭聲道：“是公子帶回來的那位姑娘做的，她早上闖進廚房，趕都趕不走呢。”

    譚素素？

    陳朝抬起頭愣了愣，這時候譚素素剛好從外面進來，坐到桌子旁享用早飯。

    察覺到陳朝的目光，她偏頭看來，抿嘴一笑：“怎麼了？”

    “沒想到你還挺多才多藝。”陳朝嘖嘖稱奇。

    誰能想象到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魔女，居然還能燒出一手好菜。

    譚素素挑了挑眉：“奴家可是說過要報答你的。”

    原來昨晚那句話是這個意思....陳朝不理會譚素素眼中捉弄的笑意。

    抬起頭對那名丫鬟說道：“以後只要她住在這裏，早飯交給她就行了。”

    丫鬟呆了下，譚素素睜大眼睛。

    吃完早飯，陳朝找來管事老何，詢問那位老番匠的位置。

    之後往那裏趕去。

    陳朝要親自看一下蒸餾裝置的程序，有什麼意見也好當麵提提。

    老番匠姓阮，是長盛坊這邊一位資歷頗深的番匠昂，祖輩手藝，專門給人打造各種器具。

    找到這人的時候，阮師傅剛好在打磨一根長長的竹管。

    選竹子作為材料，也是考慮到鐵容易生鏽，鋼材工藝還達不到要求，銅又屬於管制品。

    想要維持一個蒸餾裝置長久運作，符合條件的材料太少，陳朝最後選擇了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