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周府反應
道教弟子眾多,入朝為官的大有人在。
而這些人都來自錦繡學宮,在朝堂上,平時遇到什麼事,也會有人替道教說說話,求求情。
然而這次有人發話後,沒有泛起一點浪花。
首先大家都是勳臣權貴,對自身安危格外上心,其次,如今‘王黨’已經在朝堂佔據主導權。
更重要的,羅斌這次囂張的對玄師動手,打傷了人。
玄清司有監察天下之權,不受六部管轄。
這個時候誰敢上去為羅斌求情,那就是要跟玄清司作對,官場上沒人會這麼做。
得罪其他衙門尚有商量餘地,惹到玄清司頭上,只能自求多福。
所以丹鼎堂派人來,想走關係全遭了閉門羹,來到玄清司,同樣被毫不留情趕了出去。
羅斌人是廢了,但還沒死,想要把人帶回去,丹鼎堂得拿丹心劍來換。
徐啟福親自開口,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陳朝正和幾位同僚巡街。
朱遠光那邊已經找人去打聽京都郊外的瘟疫事件,相信不久就會有訊息傳來。
聽聞衙門裏傳來的訊息,趙開景欣慰道:“徐百師這次應該很生氣。”
其實,從荊無樂那件事上就能看出,玄清司一向比較護犢子。
“丹心劍很有名?”沒怎麼關心過江湖事的陳朝,此刻吃著剛買的果子,一邊好奇問道。
杜勇看他一眼:“何止有名,丹心劍乃前朝煉器宗師鬼墨打造的名劍,當初贈給了一位諸侯王,後來前朝滅亡,那位諸侯王戰死,丹心劍便落到了道教宗主手裏,最後賜予丹鼎堂。
因其名字與丹鼎堂相仿,被譽為丹鼎堂兩大神兵之一,可闢鬼魅魍魎,能辨忠奸,單論名聲的話,在道教,僅次於那位宗主的混元寶珠。”
黃騰點頭附和:“關於丹心劍還有個傳聞,當初鬼墨大師打造此劍,是感念那位諸侯王的為人,丹心劍的名字便由此而來,非正義之士,劍不出鞘。
因此在丹鼎堂還有個不成文規定,歷任選拔丹鼎堂堂主時,除了眾人推舉之外,還要能拔出丹心劍才行。”
陳朝詫異道:“有沒有這麼神奇,現在的丹鼎堂堂主也拔出過?”
似乎聽出陳朝話語裡其他意思,黃騰解釋道:“那個羅斌不像好人,但他爹能坐上堂主的位置,應該是拔出過丹心劍,至於後來如何,那就沒人知道了。”
趙開景笑道:“據說當初有很多人自詡正義的俠士,想要高價購買丹心劍,最後卻都沒能拔出此劍,還在江湖上鬧出不少笑話。
搞得最後大家都對丹心劍避之不及,傳言丹心劍名不副實,因為有很多常行善事的俠士都拔不出丹心劍。”
畢竟沒人想被一把劍否認,搞臭名聲。
“你們見過丹心劍?”聽幾位同僚把丹心劍誇得如此神奇,陳朝來了點好奇。
黃騰撇嘴:“沒有,只是聽聞丹心劍在道教丹鼎堂,至於是不是真的,誰知道啊。”
陳朝丟了個蜜餞進嘴:“如果真有這種神兵,丹鼎堂那邊不會甘心拿出來吧。”
“那可不一定。”
朱遠光咧嘴笑道:“得看看這位堂主疼不疼他這個兒子了。”
幾人都笑了。
......
周府,書房。
忙了一天的周康回到家裏,等下人送來香茗,便被他揮退,然後就靠著交椅上,望著屋子裏的暖爐發呆。
頭髮花白,八字鬍凌亂形象邋遢,周康也沒有心思打理。
府中大將荊無樂下了大牢,等待流放邊陲。
自己也從紅極一時的正三品侍郎,貶到五品郎中,一落千丈。
隨之而來的同僚白眼,與各種掣肘踩壓,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周康這兩天全部品嚐了一遍,心裏很不是滋味。
但更多的,還是怨憤跟疑惑。
怨憤那些同陣營的人袖手旁觀,自己盡心盡力給他們送過不少好處,疑惑,則是那天宣政殿上,左忠的一席話。
荊無樂的事情曝光後,周康便已經明白是玄清司要搞自己。
但這不重要,就算是荊無樂罪大惡極,他大不了壯士斷腕,也是能保全自己的。
陛下那裏,頂多訓斥了之。
人命根本不是關鍵,這年頭的達官顯貴,誰手上還沒沾幾個人命案子。
但這一切,都在左忠那番話下,徹底讓他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尤其御極臺大司徒,一反常態出聲附議。
對此,經過這兩天思考,周康也漸漸明白了,‘王黨’勢大,已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向。
作為御極臺首領六部的吏部尚書,這是想借機削弱‘王黨’,而陛下那裏,顯然,也是同意的。
手下大臣爭鬥,甚至打生打死無所謂,但一方獨大就不行。
那位陛下深諳帝王權術,平衡纔是王道。
而他周侍郎,剛好就成了殺雞儆猴的例子。
同爲‘王黨’的那些官員,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所以,最終沒有站出來。
坐了一會兒,門外匆匆進來一個身穿圓領皂服的小吏,到了書桌前拱手:“大人,卑職回來了。”
“可有追查到那幫匪人的下落?”周康捧著香茗,頭也沒抬淡淡道。
“回大人,出城後卑職沿途打聽調查,並未發現有符合條件的匪人出沒,但這段時間,確實有不少江湖人士出現在京都。”
周康要對方調查的匪人,就是那些揍了左紹輝一頓的綠林好漢。
“當夜巡街的金吾衛和城門衛那裏呢?”
小吏猶豫了下:“沒有,金吾衛跟城門衛那裏沒有任何收穫,但卑職趕去詢問的時候,見到有玄清司的人離開。”
周康微微皺眉:“玄清司也在調查?”
“應該是。”
周康忽然問道:“那個孽子怎麼說的?”
小吏低著頭,恭聲道:“少爺否認曾找人毆打左紹輝的事,小的也可以作證,這些天少爺未曾離開府門半步。”
“有人栽贓?”時到今日,周康終於明白過來。
起先周飛鴻不承認此事,他認為是這個兒子心中有鬼,怕被罰,便特意派人去調查那些匪人。
現在結合所有線索,才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被人坑了。
周康面色陰沉,思忖片刻:“把那個孽子放了,帶過來。”
因為之前的事,周康很生氣,便把人鎖在了房間,派人看守,除了吃喝拉撒,周飛鴻一直待在房間裡。
不久後,髮髻散亂,精神憔悴的周飛鴻來到書房。
看到兒子這模樣,周康也心疼,但很快就想到正事,怒拍桌子:“混賬東西,你到底得罪過什麼人?!”
周飛鴻嚇得一激靈,以為老爹又要折磨他,連忙跪倒哭訴:“爹,孩兒冤枉啊......”
一把鼻涕一把淚。
周康又氣又心疼,恨恨道:“哭有什麼用,你現在好好給為父想想,最近這幾個月都與什麼人結過仇,無有高低,哪怕只是口角之爭,也都給我一一說出來!”
聽說這事,周飛鴻趕緊抹了把鼻涕,不敢多問,仔細回想。
周康就看著他想。
在這件事上,他知道有玄清司在背後推波助瀾,也懷疑過兵部尚書,跟那位魯侍郎落井下石。
但這些都不足以致命,那段時間雖然狼狽,卻也沒有亂了方寸。
左忠這件事卻不同。
左紹輝是玄師,那些同僚就算要整他,也不會主動去招惹,玄清司就更不會了。
律規擺在那裏,以那位掌司的鐵血手腕,沒人會懷疑玄清司徇私舞弊。
玄清司是皇帝手裏的一把刀,是懸在百官頭上的一把鍘刀。
以前有人不當回事,後來這些人就死了。
周康一開始沒有聯想到栽贓構陷上面,就是因為這些原因。
現在周康懷疑有人栽贓,也沒有立刻去懷疑玄清司,而是想到周飛鴻平日裏結仇的人。
但事情往往出人預料.....
等周飛鴻把想起來的人名一個個說出來時,周康在旁迅速分析,然後否決。
敢動玄師,這在京都沒幾人有這膽子,所以很好判斷。
當說到其中一個名叫陳朝的人時,周康一開始還未在意,直到兒子把前因後果說出,永安縣結仇,京都衝突。
更關鍵的,這個叫陳朝的人,現在是玄清司玄師。
腦子裏做出分析後,周康眯著眼:“這個陳朝,就是上次你讓無樂先生趕去幫忙處理的人?”
“就是他!”說起陳朝,周飛鴻恨得牙根癢癢。
在以往爭鬥中,他從來都是佔據上風,唯獨碰上陳朝,次次吃癟。
周康問了句:“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
按照時間順序回憶,陳朝就是周飛鴻最後結仇的人。
周飛鴻說完奇怪道:“爹你問這些做什麼?”
“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左紹輝被打這件事?”周康反問道。
周飛鴻頓時恍然,恨恨道:“肯定是有人栽贓。”
周康欣慰點頭,就聽周飛鴻繼續說道:“肯定是張元宋和左紹輝這兩個混蛋聯手,我搶了他們女人,現在栽贓報復我,我饒不了他們!”
周康深吸口氣,怒瞪這個混賬:“動點腦子,你覺得張元宋敢動玄清司的人?”
“還有左紹輝呢。”
周康捂著胸口:“爲了一個青樓女子,左紹輝把自己打成重傷,換你你會麼?”
左紹輝現在還躺在家裏靠人照顧。
周飛鴻當即搖頭:“肯定不會啊。”
“連你都不會,你覺得左紹輝又會嗎。”
看到周飛鴻一臉納悶,周康氣得大罵:“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蠢貨!”
周飛鴻吭哧道:“那爹又懷疑誰?”
“這個陳朝,嫌疑很大。”
聽到父親的話,周飛鴻一臉不解:“為什麼?”
周康看著這個兒子,最終只能含恨解釋道:
“你在明遠坊與對方發生衝突,這本沒什麼關係,但你叫去無樂先生,打傷對方,那番言語已是觸及玄清司底限,之後為父纔會遭人攻訐。
而那個陳朝,吃了這個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他明白與我們結仇,以後會被報復。我不知他有什麼算計,但左紹輝這件事上,這個陳朝的嫌疑最大。”
周飛鴻愕然:“他怎麼敢?”
周康沒好氣道:“照你所言,當初他一個小小捕快就敢無懼你的身份,顯然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如今成了玄師,如何不敢?”
“另外,同爲玄師,他可以更加確切得到左紹輝的具體行蹤,此人與張元宋為友,知道你與玉香樓那個花魁碧圓的來往,你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就是給他動手的最好藉口。”
說到後面,周康已是一臉冷色。
周飛鴻一臉呆滯。
看到兒子這副模樣,周康一臉恨鐵不成鋼,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嘆息:“以後,你莫要與對方再起衝突。”
周飛鴻反應過來,憤怒道:“爹,難道我們就任由被他算計,不報仇嗎?”
“算計與否尚且未知,但誰說為父就這樣算了。”
周康瞥他一眼,不等周飛鴻說話,擺手道:“此事你不要牽扯,為父自有計較,先要打聽清楚狀況才行,你最近就給我呆在家中老實點。”
然而話是這麼說,被老爹點透後的周飛鴻,心裏已經認定這件事是陳朝乾的。
周康不知兒子所想,在書房坐了會兒,便換來下人,吩咐道:“備馬,本官要去武安侯府上拜訪。”
......
陳朝和幾位同僚巡街一圈,回到三坊交界處,剛好碰上從郊外趕回來的府衙捕快。
一番詢問後,得知案子果然與浮屍案有關,在陳朝挑眉微笑中,幾位同僚面面相覷,紛紛唉聲嘆氣。
不過陳朝也沒有狠宰他們,晚飯的時候,選了一家價格相對平民的酒樓,大快朵頤。
當他們得知陳朝得了皇帝跟太子的賞賜,如今身家頗豐時,大罵陳朝無恥。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輪到子時換值後,陳朝與趕來的同僚交接完畢。
回到玄清司衙門,陳朝騎上大黑,與同行的黃騰趙開景兩人,順路走了一會兒,然後在街口分開。
想起家裏的情況,順路又買了點零食。
趕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子時三刻(23點4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