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明媚，無風，又是美好的一天。

    不過對於京都許多人來說，就不怎好了，甚至可以說心情惡劣。

    首先就是昨晚在戰鬥中被波及的街坊，經統計，共毀房屋五十六戶，街道四十八米，臨街商鋪十七家，損失財物不計其數。

    好在沒有無辜人傷亡，就是受到驚嚇跟部分輕傷。

    其次就是京兆府一大早聽聞此事，府尹大人大發雷霆，口吐芬芳一炷香，又跟玄清司交涉，得知行兇者已被逮捕，這才作罷。

    尤其聽到昨晚的事情經過後，大為樂呵。

    竟然有人敢在京都當街對玄師出手，嘖嘖，這麻煩就不用他來煩擾了。

    至於牽扯到道教，還有所謂的丹鼎堂少堂主被挑斷手腳筋，廢去修為還在大牢裡叫囂，陳府尹聽聞後，只呵呵一笑。

    別說一個少堂主，就算是那位丹鼎堂堂主親自來了，在京都這地方，是虎他得臥著，是龍他也得盤著。

    真當玄清司和星天監那些人是擺設呢。

    所有人都沒對羅斌的處罰提出絲毫異議，甚至還有御史臺的人上奏，要求嚴懲行兇者，責令道教管教不嚴。

    京城乃京畿核心重地，匯聚著諸多達官顯貴，皇親貴胄，如果這種事時時發生，那還得了。

    當然玄清司，金吾衛兩個衙門也被順帶參了一本。

    早朝上金吾衛上將軍李青候被吐了一臉唾沫星子，回到衙門拍桌子。

    對於昨夜巡守疏忽，才放得道教幾人進城的那批官兵各打了五十大板，整個衙門都很生氣。

    玄清司更生氣，有人踩到臉上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今天玄清司的大牢裡，羅斌叫得格外淒厲。

    當然京都這麼大，不是所有人都會關注這件事，頂多就是一個大城內的小插曲而已，還有部分人關心著其他事。

    比如，習遙先生和雲鶴居士編新曲譜，昨夜在馨香院琴簫和鳴的風雅之事，讓人津津樂道。

    有個倒黴的盜賊在狂窯子時候被當場抓捕，有人昨晚在馨香院打架。

    而《好漢歌》《精忠報國》這兩首曲子，也同樣隨著風傳到了一些人耳中。

    馨香院某個房間裡，正在梳妝的蓮香聽丫鬟唱起那首好漢歌時，不知想起什麼往事，撲哧笑了出來。

    ——

    寧王府隔壁的大院裏，副將侯泰演武時聽到護衛說起昨晚的事，片刻後丟開石鎖，淡笑道：“好一首精忠報國，有氣勢，夠豪邁，有機會倒是可以見見此人。”

    ——

    星天監山頂的占星臺中，白鬍子老爺爺單手枕頭側臥在矮榻上，面前放著魚竿，眯著眼望著下方京城。

    山下的院落中，一些星術師三三兩兩圍在一起，搗鼓著稀奇古怪的物品，時而有電弧，火焰閃動，一邊談論：“天上星星參北斗，一個玄師緣何懂得我們星天監的奧義？荒謬。”

    ——

    皇宮中，已過耳順之年卻依舊黑髮濃密的明德帝，伏案批閱奏摺，聞聽身旁宦官說起漢王府那邊傳來的訊息，淡淡一笑：

    “精忠報國.....曲子不錯，命人準備三十匹綢緞，一百兩黃金送去，玄清司....呵，難得出一個能唱曲的人才。”

    “喏。”

    ——

    東宮中，皇太子趙承熾不久後，同樣聽聞這個訊息，對磨墨的鄭良娣大樂道：“我就說這小子有意思，這曲子似是再說寧皇叔，卻又精忠報國，偏他還是偵破夢妖案的大功臣。”

    “此人行事詭變莫測，倒真叫妾身有些看不懂了。”

    “讓人送點東西去，怎麼說陳朝也算救過晉陽那丫頭，你去安排吧。”

    “妾身知道了。”

    ——

    趕到京兆府商議昨晚事宜的李青候，從陳府尹那裏聽說這兩首曲子，爽朗大笑：“哈哈哈陳朝這傢伙不僅性格對本將軍胃口，就連唱的曲也一樣，氣魄雄壯，妙啊。”

    陳府尹捻著短鬚，笑呵呵道：“本官倒是覺得，陳朝此舉別有用意吶，別忘了他身上還揹着的重任啊，當你覺得他在山頂時，說不定人家已經跑到雲裡去了。”

    “嘶....府尹大人何解，快說說。”

    ——

    玄清司衙門中，有人哼著兩首不同的曲子，後院三層樓閣上，袁世清背手站在窗前，望著那邊若有所思，神態溫和而平淡。

    許久後伸手捏住窗外飄進的枯葉，微微一笑：“紅鳶，通知徐百師那邊，如果丹鼎堂來要人，不用搭理，除非他們拿鎮派之寶丹心劍來換。”

    “是。”雙胞胎中一人拱手應聲離開。

    ......

    可能是因為昨晚突如其來的打鬥，也可能是馨香院傳出的兩首曲子，京都一些圈子內，有些人似在這平靜背後，嗅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當然，更多的人，還是開始談論起明天的賽燈會。

    各大商鋪都已經熱火朝天的開始準備工作，準備狠狠賺他一筆銀子。

    作為其中一件事主角的陳朝，此刻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正待在家中享受傭人準備好的藥膳。

    午時還沒到，不用急著去衙門。

    再者，昨晚龍抓手用力過度，陳朝抽抽了一晚上，輾轉反側四更後才睡著，這會兒需要吃點藥膳補補。

    喝了口湯，一邊拿著鉛筆在桌子上的紙上寫寫畫畫，剛好門房老何從外面進來，陳朝就把畫好的圖紙遞了過去。

    “何叔，今天有空你問問家裏有沒有人懂得製作這些東西，沒有就去外面找手藝人，嗯，他們做不了也不用勉強，撿能做的做。”

    何友貴接過圖紙，看到上面零散畫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管子，有的還帶著彎弧，中間畫着兩個....大鍋？

    “公子，這是什麼東西？”何友貴一臉奇怪。

    “一些小玩意，我瞎搗鼓搗鼓。”陳朝沒有多做解釋。

    其實圖紙上畫的東西，就是他根據零碎記憶畫出來的酒精蒸餾裝置，大致應該沒錯。

    目前只有陳朝自己知道這件事，在沒有徹底落實前，不打算暴露招搖。

    這個念頭以前就有過。

    這裏雖是個仙俠世界，但它封建落後也是真的，修行者一旦受傷，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療，一樣會嗝屁。

    這是陳朝從昨晚救回譚素素後得到的經驗。

    人一打就廢，金丹一碰就碎，這與他之前金丹飛天遁地的想象出入有點大。

    市面上的療傷藥沒什麼值得稱道，多是治跌打損傷，一些能愈傷止血的藥散，也能被人視若瑰寶。

    修行者受了傷，其實更多還是靠自身真氣或其他能力進行自愈。

    普通人受了傷，那真可以說就跟前世的古代沒有區別。

    這也更加堅定了陳朝要把酒精搞出來的信念。

    賺不賺錢無所謂，主要是閒得無聊。

    無論是拿來製作高度白酒，飲酒作樂，還是調變香水，忽悠忽悠古代妹子，或者涌來傷口消毒都行。

    對了，關鍵時刻還能拿來當麻藥，絕對一喝一個準。

    抬起頭髮現老何沒走，欲言又止的樣子，陳朝奇怪道：“還有什麼事？”

    “公子，您那坐騎又餓的叫喚了。”何友貴糾結道。

    “餓了就喂啊。”

    看到老何的臉色，陳朝反應過來：“沒銀子了？”

    “全讓那頭畜生吃完了。”

    大黑挑食的毛病陳朝清楚的，糟糠都不吃，被陳朝揍了幾次，吃過一次，就躺在地上不起來。

    老何罵的沒錯，現在這頭畜生吃的伙食，幾乎快能跟陳朝持平了。

    想了想，陳朝摸出身上那塊黃魚遞過去：“先用著。”

    除了這條黃魚，身上所有銀子之前都給了老何，倒不至於懷疑人，因為這些花銷都被老何記在賬簿上，陳朝自己也盤算過。

    “公子，用不了這麼多。”

    見到是黃魚，老何顯得很驚訝，平常人家用的都是銀子或銀票，而黃金很少在市場上流通，更多類似一種財富象徵。

    陳朝擺擺手，不以為意道：“反正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先存你那，省的天天找我要。”

    昧著良心說出這句話，陳朝心情分外沉重。

    因為從此刻開始他又變成窮光蛋了。

    話音剛落，趙小六和幾個丫鬟從門外風風火火跑進來，神色有點慌張，“公子，外面來了一群人，說是送東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