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誰來了？”

    踏進院門，繞過蕭牆時，陳朝想起這件事隨口問道。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除了翠玉樓那種煙柳之地，家家戶戶都已房門緊閉，大部分人吃過飯後，要麼挑燈夜讀，要麼洗洗就睡。

    在這裏想爆肝熬夜，不僅傷身，更多會傷腎。

    “是朱員外跟宋家小姐，爺爺正在招待他們，我不方便過去，就在這裏等陳大哥了。”手提著裙襬走下臺階，董思憶回聲應道。

    陳朝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這時候家裏來客人，若非必要，女眷都是要回避的。

    想想也就不覺得奇怪，只是聽到另外一個人，他略顯狐疑：“宋小姐又是哪位？”

    “就是宋縣丞的千金，好像是爲了畫的事。”說這話時，董思憶臉上並沒有多少異常，臉蛋恬靜，看著陳朝目露感激之色。

    想來在她看來，債務都已還清，也就沒事了。

    這一切都是陳朝的功勞，現在雖然還是欠著銀子，但比之前輕鬆多了，即使陳朝沒有說過讓她們還。

    而在陳朝看來，事情可能並不會這麼簡單就完結。

    其實聽到朱員外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也沒有當麵說出，省的董思憶擔心。

    “他們在哪裏，我過去看看，你先回房吧。”

    ......

    不久後，陳朝來到正房，看見了那位朱員外，一個身形略顯發福，滿臉油膩的中年人。

    穿著打扮倒很華麗，留著八字鬍，看人的時候總喜歡眯著眼睛，面相挺和善，但隱隱透著一股精明之感。

    絕非好相與之人，不好對付。

    朱員外肥碩的身子擠在太師椅中，手裏端著茶水打轉著，露出大拇指上價值不菲的玉扳指，一臉淡然聽著董志山說話。

    旁邊還坐著一位紅衣少女，穿的像是捕快服，單手抵著白皙的側臉撐在桌子上，露出半截緊實光潔的玉臂，無聊的把玩著額前一縷髮絲。

    她腰間別著一根拇指粗細的馬鞭，就那樣大咧咧坐著，毫無拘束。

    臉蛋精緻看不到絲毫瑕疵，眼睛大而有神，到處打量，她的鼻子並非尋常女子那般小巧，而是高挺，於是就顯得五官非常立體，有種混血美感。

    這位就是宋縣丞的千金小姐，出身書香門第，但她給人的感覺倒不像大家閨秀那般氣質柔弱。

    看到陳朝走進來，三人紛紛投去注視，董志山露出輕鬆笑容，朱員外跟宋小姐則上下審視。

    “陳朝，你來得正好，這位就是朱員外，旁邊這位是宋漪薇小姐，他們專門過來詢問字畫的事，我還專門解釋了一遍，朱員外還不信，你快來說兩句。”

    當初錢貨兩清，他親眼看到陳朝從朱浪手上接過字畫，並把價值千金的九黎血玉交給對方，達成一致協議。

    掃了兩人一眼，在宋小姐身上打量片刻，陳朝點點頭順勢在旁邊坐下。

    正要開口，然而朱員外卻率先開口。

    他放下茶杯，瞥了陳朝一眼，淡淡道：“就是你幫董志山墊了一千兩銀子？”

    “正是，現在他們家應該跟這件事沒什麼關係了，這好像也是朱員外你當初的原話，對吧。”面對朱員外冷冷注視，陳朝絲毫不緊張，氣定神閒。

    甚至面帶笑容說道。

    他對這個世界心存敬畏，但朱員外並不在此列，即使對方有官身，但陳朝同樣有對方把柄在手，有什麼好怕的。

    “是嗎，可我並沒有沒看到銀子。”繼續斜睨陳朝，朱員外冷笑一聲。

    陳朝搖了搖頭：“我給的不是銀子，是一塊九黎血玉，親自交到朱員外家的公子手裏，這件事你大可回去一問便知。”

    說完，他看向對面的宋小姐，斟酌說道：“這件事雖說毀畫的是董老爺子，但原本作為運輸品的私人貨物，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茶會上，朱員外也逃不開干係。”

    說這話一是他想先把前因後果擺明，其次，也想看看宋家跟朱家是什麼關係。

    如果是穿一條褲子，那就要做好最壞打算。

    他暫時還不想享受逃亡生活，所以老董家的麻煩事，能幫儘量還是幫一下的好。

    誰知那位宋小姐聞言撇了撇嘴，嬉笑道：“朱員外肯定有麻煩，但轉運司的邪風我可管不了，要管那也是刑部的事，現在我只想看看那副畫，應該在你身上吧。”

    看這意思，她好像對朱員外偷摸拆封字畫的事一點都不在乎。

    或者說......見慣不怪？

    陳朝有點驚詫，他算是明白董志山之前說轉運司問題時，為何一臉平靜，甚至對茶會上出現宋縣丞的畫也毫不奇怪，揭發檢舉都從沒想過。

    這特麼轉運司有點東西啊。

    他也不傻，要說這裏麵沒問題，陳朝絕對不相信。

    宋漪薇的態度很好說明一個情況，轉運司的水很深，連她身為縣丞的老爹可能都不會去管。

    簡單點來說，對於朱員外這種行為，宋縣丞知道後肯定很生氣，但他並不會因此就去治罪。

    懲治朱員外可能沒多大問題，但隨之牽扯到的東西，宋縣丞無能為力。

    看來還是源頭問題，官官相護的可能也有.....陳朝暗自搖頭。

    不過，他想要的答案也有了，兩家人各穿各的褲子，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畫確實在我這，不過銀子我們已經出了，我希望事情到此為止。”

    “那可說不準，朱員外還沒把銀子給我呢，誰知道你們有沒有勾結。”宋漪薇眼裏笑意盈盈，但說的話讓陳朝很頭疼。

    “慢著，你說你用九黎血玉低了債，那我為什麼從沒聽我兒說過？”九黎血玉幾個字吸引朱員外注意，神色狐疑看著陳朝。

    “那我怎麼知道，你得問你兒子去。”想起不久前翠玉樓的一幕，陳朝撇了下嘴。

    看了他一眼，朱員外冷哼一聲，朝外頭喊到：“小四，現在立刻回去把你們少爺找來。”

    過來的時候朱員外帶著隨從，就守在外面，剛纔進門時陳朝就看到了，全是身強力健的武夫。

    讓人去找朱浪，朱員外明顯不相信陳朝，這樣也好，當面把話說清。

    宋漪薇“篤篤”敲了幾下桌子，望著陳朝略微不滿：“你們對證別讓我等著呀，畫呢，先拿出來。”

    “破畫你也要？”

    話是這樣說，陳朝嘀咕了一句後，還是從懷裏把那副山河圖拿出遞了過去。

    接過畫後，宋漪薇就不再關注陳朝，從袖口取出一張類似封條的紙張，好像是運輸貨物上貼的東西。

    她對照著看了會兒，左看看右瞧瞧，秀眉不僅蹙起，似乎感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