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元官場，一個人品級大小並不能代表實權，頂尖權臣就那麼幾個。

    兵部侍郎是其中之一，玄清司同樣如此。

    就拿金吾衛來說，上將軍李青候貴為正三品，但比起兵部侍郎這個正三品，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李將軍所能掌管的只有金吾衛，負責巡防要責，而兵部侍郎則能轄制天下兵將事宜，連金吾衛多少也要受其轄制。

    而兵部侍郎跟玄清司比起來，品級與掌司相當，可真要論起能量，前者是遠遠不如後者的。

    用一句簡單的話來講，兵部侍郎掌管天下兵將之事，玄清司卻有監察百官之權。

    玄清司的位置，某種程度上來說，就跟御極臺的大司徒一樣，僅在皇帝之下，萬萬人之上。

    所以李將軍朝這邊趕來的時候，沒忘記派人去通知玄清司。

    他可以替陳朝坐鎮，但真要比拼起來，還是玄清司更有話語權。

    所以來到衙門後，他只負責阻擋荊無樂發難，至於具體如何處理，他不會去幹涉。

    直到這個時候，荊無樂再不能淡定自若，李青候出現讓他驚訝，但底氣依舊充足，真要拼起來，他不信李青候真願意爲了一個玄師就跟兵部侍郎撕破臉。

    但玄清司不同，這群人就是瘋狗，跟御史臺那群傢伙一樣，讓群臣忌憚。

    甚至比御史臺那群瘋狗還要可怕，因為玄清司還負責稽查抓捕之權，看你不順眼，哪怕只需一個小小理由，都可以抓人。

    朝廷上下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寧願得罪御史臺也不要招惹玄清司。

    前者還能爭辯，以理服人，後者也可以以理服人。

    “徐百師，閻師尉。”

    看到來人，陳朝其實也很驚訝，壓住疑惑抱拳行禮。

    隨後瞥了眼笑容隱晦的李將軍，心裏略一思索，便明白怎麼回事。

    徐百師叫徐啟福，表字鴻澤，之前衛言承召集手下百師商議事情時見過一面，自己目前就是在對方手下辦事。

    玄清司衙門中有三條派系，分別屬於三為千師，當然沒有太嚴重的派系之爭，單純出於管理便捷考慮。

    馮街使剛坐下又趕緊起身行禮，這案子牽扯到一位玄師，但如何也沒想到會引來一位百師跟師尉。

    閻玉清回了一禮，徐百師則微微頷首，上下打量陳朝，發現胸前沾著幾處血跡，氣息有些異常起伏，明白是受了傷。

    “怎麼，你們金吾衛審案還要先動刑？”

    徐百師目光嚴厲，略有不善盯著正位上的馮街使。

    關於案子瞭解並不多，只是聽聞此案牽扯到兵部侍郎，荊無樂出面發難，這才火速趕來。

    擦了下冷汗，馮街使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們沒有動刑，與金吾衛沒關係。”

    說到後面，斜睨了荊無樂一眼，欲言又止。

    荊無樂雙手互揣，淡然道：“我做的，徐百師不必動怒，此子出言侮辱我家老爺，不過是給他一個小小教訓罷了。”

    周飛鴻喉嚨動了動，嘴裏發出聲音：“他讓本少喊他爸爸，荊管家只是看不過去，略作懲戒。”

    這不過是個藉口，公堂之上發生口角之爭純屬正常，動手那就有點逾越了。

    徐百師眼睛微眯，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馮街使：“案子如何判處？”

    相同的問題剛纔李將軍也有問過，馮街使不嫌煩重新說了一遍，末了道：“周飛鴻理應負全責，並做出相應賠償。”

    荊無樂依依不饒：“老僕還是那句話，賠償可以，但此子敢傷我家少爺，罪不可恕！”

    閻玉清這時候不鹹不淡說了句：“既然荊老先生想要追究，那就算陳朝有罪好了，不過麻煩你跟本官回玄清司一趟。”

    荊無樂皺眉：“為何，老僕可沒有犯錯。”

    “有沒有錯不是你說的算，陳朝是我玄清司玄師，你打傷他，例行詢問也是應該的。”

    “閻師尉，剛纔已經說了，此乃事出有因，若非此子嘴賤，老僕可沒興趣對他出手，再者，老僕只是稍稍釋放了氣機，他技不如人被傷到，可不能怨我吶。”

    擺手制止閻玉清繼續說下去，徐百師笑了，目光很冷，話語鏗鏘：“如果本官，非要請你去玄清司走一趟呢。”

    荊無樂面色一變，沉聲道：“老僕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官至校尉，徐百師當真執意如此？！”

    “以前是。”

    徐百師臉色淡漠：“現在，汝不過一介白丁，就算你還是校尉，難道玄清司抓人還要經過你同意不成。”

    在場眾人算看出來了，徐百師這鐵了心要保陳朝，不分理由的那種，態度強勢。

    “徐百師，爲了區區一個玄師，你是執意要與我家大人作對嗎！”

    挑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荊無樂厲聲說道，憤怒盯著徐百師。

    他斷然是不會跟去玄清司的，三境武夫，玄清司裡多得是，眼前李將軍跟徐百師就不弱於他，根本沒有任何優勢。

    而玄清司，最以酷刑著稱。

    玄清司走一遭，半條命都得丟那裏。

    “你家大人？呵呵，別說周侍郎，就算兵部尚書在此，你問他可敢阻攔！”

    “你......”

    荊無樂被徐百師強硬的語氣氣得臉色發青，不敢對徐百師說什麼，掃了眼一臉平淡站在不遠處的陳朝，略作沉吟。

    “好，此事揭過。”

    周飛鴻神色一急：“荊管家！”

    “少爺，稍安勿躁。”

    面對周飛鴻，荊無樂換上笑臉，安慰道：“眼下，已經事不可為，金吾衛跟玄清司皆要力保陳朝，繼續下去，會給老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聽到這裏，周飛鴻才滿是不甘心瞪了陳朝一眼，只好作罷。

    荊無樂收斂情緒，眸光平淡望著陳朝，輕蔑笑道：“這次算你走運，千萬祈禱下次莫要再落到老夫手裏。”

    荊無樂主動退步，不再追究打傷周飛鴻一事，李青候暗自鬆了口氣，徐百師也沒有堅持要抓荊無樂回去。

    這件事能夠平靜結束，是理想中最好的結局。

    然而聽到荊無樂這句暗帶威脅的話語，徐百師忽地臉色一冷：“荊無樂，你想幹什麼，當面威脅你是當我不存在麼。”

    荊無樂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陳朝邁步走出，面帶笑容看著荊無樂：“你有句話沒說錯，我的確是個小人物。”

    “知道就行。”瞥了他一眼，荊無樂語氣平淡。

    “可有件事你或許沒弄明白。”

    “什麼？”

    看到荊無樂眼中不屑，陳朝仍然笑眯眯：“小人物也有怒火，小人物的怒火......從來不會壓制。”

    話音剛落，一隻拳頭便突兀砸向荊無樂，在公堂中甚至擦出一陣厲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