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怔怔望著他。

    那雙漂亮的眼裏是從未有過的可怖與偏執，一拳拳砸下去，毫不猶豫。

    她恍惚了下，抬手抓住他：“夠了，你再打，他就死了。”

    這一幕多少有點熟悉。

    她之前爲了他打架時，他也是這樣說。

    賴斯琮身形微顫，回眸望向她。

    他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裏含著憤怒，卻又重重將拳頭揮在趙成才臉上：

    “你一點也不糟糕！”

    他站起身，臉上還有飛濺的血滴：

    “你特別，特別的好！”

    她心猛地一顫，像是被人陡然勾住了心絃，緩緩抬起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在她們身上。

    那些眼神，或擔憂，或畏懼，或後悔。

    只有他的，乾淨純粹，無畏堅定。

    纖白手指緩緩擦拭掉了他的血跡。

    墨沉眼中泛光，由衷的笑了：“我知道。”

    他微怔，也咧嘴一笑，青澀又開心。

    墨夙墨斐在一旁，姨母笑已經掛在臉上了。

    被打成個豬頭的趙成才哼哼唧唧：

    “學校校規，不能談戀愛！我要給你們送到警察局裏麵，你們這是惡意傷人！”

    “那你最好是敢。”

    墨沉垂眸，語氣輕快：“

    你們刪除的那不過就是其中一個版本而已，真正的影片我已經儲存了很多份在我的賬號中，你們是怎麼刪也刪不乾淨的。”

    趙成才猛然抬頭，宛若見了鬼：

    “什麼？”

    “你真的以為我只有一份，也真的覺得我不知情嗎？”

    墨沉俯視著他，把腳在他衣袖上挪開：“你還是太嫩了呀，校長。”

    “……”趙成才渾身顫抖，眼中憤怒更甚：“你別走！你把話說清楚！影片還在哪裏有！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他想要起身去追，結果有人一腳橫過來，抬眸看去，墨夙踩著他滿臉嫌棄：

    “這種時候把你的臭嘴閉上好不好，真是掃興！”

    墨沉拉著賴斯琮離開現場。

    食堂內又爆發了喧鬧聲：“媽的，沒打進行，繼續打！”

    出了食堂，世界彷彿瞬間陷入了安靜。

    學校難得空曠，沒有教官，沒有那些被打的哭聲，只有蟬鳴和悶熱的風。

    樹蔭下，墨沉牽起他的手，仔細看了看上面的血漬：“這都是趙成才的血？”

    天氣悶得厲害。

    賴斯琮的臉也漸漸泛起紅色，低低嗯了一聲。

    他抽回手，似是不大好意思把手背在身後，表情不大自然：

    “更何況我也不是那麼脆弱。”

    墨沉也連想都沒想：“可我不想讓你受傷。”

    他一怔，抬眸看向她。

    樹蔭下，陽光像是星星般散落下來，在女生臉上灑下斑駁的光。

    賴斯琮痴痴看著，有些晃神：“那……我沒受傷，你……開心嗎？”

    墨沉愣了下，莞爾：“當然開心啊。”

    她長得其實不是那麼好看，脖子上還有一顆六芒星紋身。

    但是就在她眼睛彎起來的那一刻。

    賴斯琮忽然覺得心都軟了。

    他低頭笑著，青澀而又好看：“那就行。”

    她並沒有注意他這小動作。

    只仰頭看天，感覺這空氣裡面的燥熱就像是無形中報過了一層水磨般把他們渾身纏繞到了繭中。

    黏膩，溼潤。

    在這裏是不能洗澡的，學校不過就是給你一盆水，讓你用溼毛巾隨便擦一擦而已。

    這種盛夏還不能洗澡，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她忽然有了主意：“我們出去吧？我請你洗澡。”

    賴斯琮：“？”

    不等他回答，墨沉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後門跑。

    這個學校城牆很高，上面還放了不少玻璃碴子，就是爲了防止學生偷溜。

    她尋了桌椅搭著，乾脆麻利的翻牆跳了出去。

    賴斯琮緊隨其後，這才發現牆上立著的玻璃都被她踩碎了。

    如果不是水泥裡面還有一些碎玻璃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這原來還放了玻璃。

    他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該震驚於她的體重還是腳力。

    這邊人煙稀少，偶爾纔有一些車子路過。

    中午日頭正盛，墨沉抬手遮掩了下日光，扭頭看向身後一直跟著她的少年：

    “你不問我怎麼才能到市區？”

    賴斯琮掀眸。

    在這盛夏之中，他臉上連汗珠都沒有，乾淨得彷彿不是凡人，一路走過來，目光悠長打量著學院外的世界，語氣淡漠：

    “不問，走丟了，我也能陪著你，也不怕。更何況再丟也會比這種地方好很多。”

    她不禁笑出聲：“那我要是把你拐賣了呢。”

    他漆黑的眸子落到她臉上。

    認真坦然的視線，難得看得墨沉心虛。

    氣氛也陷入了詭異的尷尬。

    就在她開口想要找臺階下時，他忽然道，“我挺值錢。”

    墨沉一怔，見他指著自己的臉：“我知道我長得好看，我能賣很多錢。而且如果被賣了，日子也不一定比現在過得不好。建議你賣個好價錢。”

    “……”墨沉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你怎麼一本正經而且還很有經驗的樣子。”

    “因為我被賣過。”他面無表情的說：“我知道行情。”

    說完，賴斯琮抓著她往車站走：“這附近有一個車站，我有兩塊，剛好能用。”

    她還沒從剛纔的話中緩過神：

    “學院嚴厲禁止有錢，你怎麼做到的。”

    “我從來這個學校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想著逃，這兩塊錢我也藏了很久了。”

    賴斯琮撕開口袋，拿出寶貝了好久的兩元：

    “我想著如果我有一天逃出去的話，總不至於連這裏都走不出去就被抓回來。”

    墨沉斂眸，接過硬幣攥在手裏，陷入沉思。

    恐怕，他最後到死，都沒有將這兩塊錢花出去。

    心裏陡然泛起酸澀，她將其揣在口袋，反手給了他一對新的：

    “你這個有紀念意義，倒不如留著給我，來花我的。”

    他懵怔眨眼：“這種東西有什麼值得紀念的？”

    話是這麼說，卻還是把硬幣跟她交換了。

    一元好像嶄新出廠，平靜躺在他掌心中，比起他那陳舊得硬幣，她這個更應該寶貝好。

    賴斯琮扭頭看向墨沉。

    卻發現她望著他的那枚硬幣出神。

    似疼惜，似難過，似有千萬種情緒夾雜在其中，最後與他四目相對。

    那種種思緒瞬間消失殆盡，彷彿心疼只是幻覺：

    “賴斯琮，你陪我去報仇吧，就算我欠你個人情，等報仇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我都可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