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睨著風景，緩緩攥緊毛毯，低聲喃喃：“我也該走了。”

    他沒說話。

    一陣微風吹過，帶著陣陣清淡蓮花香，身著龍袍的男人站在衣著簡樸的女人身邊，像是一尊雕塑。

    不知站了多久，李墨崢終於動了動，俯身將她抱起。

    懷中的女人似乎已經睡著了，纖瘦身軀幾乎沒有剩下幾兩肉，輕得他蹙眉：“你該多吃點東西。”

    墨沉不語。

    她軟趴趴窩在他懷中，動作力氣大一些，頭竟然就栽在另一邊。

    李墨崢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探了探她鼻息。

    而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來人！！傳太醫！傳太醫！！！”

    富貴與朗星匆匆忙忙離去，李墨崢將她抱上了龍床。

    “千瀾……千瀾……”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捧著她的臉頰：“千瀾你醒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千瀾？”

    不知呼喚了多久，太醫已經滿當當站了一屋子，望著床上的兩個人，沉默跪了下去。

    他們都能看出來，墨沉已經面無血色，已然去了。

    皇帝肯定也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撫手，讓所有人都下去。

    房間裡僅僅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他只憐愛撫著她的臉頰，眼裏滿是疼惜，淚水砸在她臉上，也被他溫柔拂去。

    他不再說什麼。

    只是把腦海裏麵想象到的，夢到的，現在纔敢做出來。

    撫摸她的臉頰，握住她的手，親吻她的額頭，遲遲守在她身邊，復聲呼喚她的名字。

    “千瀾……千瀾……我的千瀾……”

    李墨崢低下頭，緊緊攥著她，千言萬語到喉中只剩一聲凝噎。

    他什麼話也沒再說，只是安靜陪著她。

    三日過後，先帝鳳千瀾出殯。

    那日，明明身在盛夏，卻宛若漫天飄雪，紙錢洋洋灑灑揚了滿地，百姓失聲痛哭，悲慟於一代明君的離世。

    新帝並未更改國號，帝王攆轎上，懸掛的鳳字燈籠隨風飄揚。

    李墨崢坐在其中，手裏捧著她生前鳳冠，眼中再無光芒，望著伏地叩首的人民，恍惚之中，想到了他們大勝歸來。

    那時墨沉坐在馬上，望著兩邊百姓，扭頭衝他笑得得意：

    “李墨崢，這是我們兩個人打下來的江山！以後，你一半，我一半！”

    “不用一半。”

    李墨崢喃喃，望著前面的靈柩出神，淚水奪眶而出：

    “都是你的。”

    -

    墨沉從儀器上走下來，1077連忙殷勤迎上：“沉爺，你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她瞥他一眼：“分數扣了嗎？”

    1077哽住，眨巴眨巴星星眼：“……沒有……能不能別扣分啊。”

    他雙手搓了搓，乞求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前兩天系統主管找我談話，說您下手太重了，能動手就絕對不會給人手下留情，所以我才隱瞞的……”

    “主管？”墨沉氣笑了：“她是主管，我是什麼？”

    “您……您是首席。”1077越說聲音越小：“但主管說，咱們也是要走程式的，您這樣打打殺殺，不符合我們清怨閣的行爲規範。”

    她立刻冷了臉：“你們主管是新來的？”

    之前的主管可從來不敢這麼跟她說話。

    果不其然，1077點了點頭：“是新來的，而且她有點不喜歡您的作風，在開會的時候重點批評了我，說我沒有起到勸導作用，說我下回有什麼事兒不用什麼都跟您說，自己也要斟酌著來。”

    勸導？

    她帶過那麼多的搭檔沒有一個人敢勸她的。

    她獰笑一聲，走出房門，準備去下一個世界。

    一個女人與她拿著檔案高傲與她擦肩而過，擦身之時，只是簡單跟她點了下頭。

    而見到1077，女人拂了拂眼鏡，站住腳步：

    “喲，1077，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有沒有往心裏去啊？咱們雖然身為搭檔最重要的是要輔佐，可是勸導也很重要的，不能讓一些不好的風氣傳染過來，打打殺殺那種事情是萬萬不可的，知不知道。”

    1077渾身一抖，怯生生看向墨沉：“這……”

    墨沉眯眼。

    她一把將1077拉到自己身後，並狠狠剜他一眼，扭臉看向女總管：“有事直接跟我說。”

    女人哽住，身子扭了扭，笑得奸詐：“哎呀，墨沉首席，您是咱們前進的方向，咱們哪有什麼膽子來跟您說話啊，不過就是教訓教訓小的，讓他有些事兒往心裏去去。”

    “是嗎？”墨沉眼底浮起一絲冷笑，拿出電話：“把新上任女主管資料給我。”

    不一會兒，資料傳到了平板上。

    她隨便翻閱兩下，視線在推薦人上面定格。

    “天尊推薦來的？”她抬眸看向她。

    女總管抬了抬眼睛，很是得意點了點頭，畫着玫粉色口紅嘴巴上揚，非常得意：“是的。”

    她“啪”一下把平板丟給1077：

    “吩咐下去，女總管業績達標，獲得投胎資格，給她送去輪迴道。”

    女總管一怔：“什麼？”

    墨沉轉身就走，女總管就在後麵踩著高跟鞋追：“我沒聽錯吧？投胎？墨沉首席，您這是在針對我嗎？我們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您竟然就要送我去投胎？”

    凡人死後會進行靈魂評估，可以擔任這種技能的人不多，留在這裏就像是當了個小神仙，比當人快活多了。

    沒有房貸車貸和學習壓力，只需要輔助清怨師或者成為清怨師，攢夠分數就可以投胎，分數越多，能夠投胎到好人家的機率越大。

    也有很多人，來這兒就是不想走了。

    投胎是自願性的，留下來的多，走的少，導致這種工作就像是公務員，一職難求。

    女總管好不容易爬上這個位置，沒想到竟然就要這樣被打回原形，自然不服：“墨沉首席，人人都說你好說話還會給下屬發獎金，你怎麼這樣對我？我做錯什麼了？”

    墨沉駐足，轉過頭面無表情盯著她：“1077瞞報是不是你教的。”

    女總管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向後縮了縮。“我只是說，讓他斟酌著來……”

    “那你知不知道，清怨師是跟怨鬼打交道的，一旦被怨鬼俯身，清怨師和怨鬼都會被殺死？”她質問逼近女總管：

    “我是這清怨閣的首席，你是我的手下，你這個下屬教我搭檔瞞著我，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