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見夏樹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破孩。

    那時候夏樹蹲在街頭髮呆，岑煬湊過去和他一起發呆。

    於是從那之後的好多天，岑煬都會和夏樹一起蹲在路口發呆。

    兩個小男孩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也不需要打招呼，蹲累了就各回各家。

    直到有一次，岑煬低血糖暈倒了。

    夏樹很驚訝地看著和自己並肩坐著的漂亮小孩忽然精神不濟，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然後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似乎徹底沒力氣了，倒在了他肩膀上，又軟趴趴落到了他懷裏。

    夏樹人生第一次感覺有點慌亂，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卻是他經歷的這種事情裡記憶最深刻的一次。

    岑煬悠悠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香氣，來自面前放著的很豐盛的火鍋。

    夏樹似乎從這個時候就開始覺得火鍋是這個世界上最方便的食材，不需要自己動手加輔料，也不需要切菜切肉，燒火起鍋放油，只需要加水加底料，燒開了往裏面放東西就好了。

    夏樹看見岑煬醒了，也沒什麼反應，兩個小男孩尷尬地對視了好久。

    “你沒把我送醫院嗎？”

    岑煬先開口打破了這局面。

    夏樹搖搖頭。

    “我覺得我送你去醫院，可能沒人理我們。”

    岑煬鬆了口氣。

    幸好沒有被送去醫院，不然如果引來好心人或者警察，想要幫忙聯絡上他的家人，他可就慘了。

    “那你就只是把我帶回這裏？”

    夏樹微微低頭示意岑煬看他前面的碗。

    岑煬拿起碗喝了口裏麵的水，甜的，溫水裏麵加了糖。

    還算他有點常識。

    “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夏樹一邊整理桌子上的盤子一邊問岑煬，夏樹深棕色的眼眸像是玻璃珠子，很靈動。

    岑煬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雖然喝了糖水感覺好點了，但是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就緩的過來的，他現在還是很脫力。

    母親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關於她已經多久沒有回來照顧自己了這件事，岑煬自己都算不清日子了，他也從來沒有打算浪費時間在算這種事情上面。

    “你怎麼不吃啊，你不餓嗎？”

    夏樹調了小火，坐在岑煬旁邊直勾勾看著岑煬。

    岑煬被夏樹盯的發毛。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似乎他剛醒過來的時候這傢伙就一直看著自己，現在也是，難道自己臉上有髒東西嗎？

    岑煬伸手摸摸臉，摸完了發現手上也沒什麼髒東西，但是夏樹還是一直看著自己。

    “因為你很好看。”

    夏樹眼睛眨都不眨，小孩的五官還沒完全張開，現在五官比例都偏向娃娃，眼睛大鼻子小，很可愛很稚嫩。

    岑煬非常不解地看著夏樹。

    明明從自己的視角來看，對方纔比較好看，自己算是屬於臉色蒼白還過分消瘦的型別吧？

    “你媽媽不給你吃飯嗎？”

    夏樹直接拉住岑煬的手，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我媽太忙了，沒空管我死活。”

    岑煬用另一隻手把盤子裡的肉片放到鍋裡，等著煮熟的肉吃。

    “所以你纔會和我一起蹲著嗎？”

    岑煬忽然感覺不對勁。

    普通人家裏的客廳不應該都會放點家裏孩子的照片嗎？還有會把危險的東西都放在高處，免得大人不在家的時候，小孩子搞點危險事情。

    但是這房子裡的大人顯然沒有這樣的意識，而且電視機旁邊放著的只有一對青年夫妻的照片。

    “這裏是你家嗎？”

    夏樹愣了愣。

    “不是啊，是我小姑姑家。”

    說罷夏樹彎了彎嘴角。

    “沒關係的，反正我小姑姑找不到我。”

    岑煬看著桌子上已經佈置好的食物嚥了咽口水，雖然這麼做不太好，但是來都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還是乾脆吃了算了。

    所以兩個小男孩一起吃了頓豐盛的火鍋。

    傍晚夏樹和岑煬並肩坐在一起。

    “你也是孤兒嗎？”

    岑煬在看晚霞，夏樹在看岑煬。

    “我不是。”

    岑煬神色落寞，但語氣平靜，光聽話語根本聽不出他有什麼情緒。

    “哦，那你比我好多了，我是。”

    說完夏樹又想了想，腦袋偏了偏。

    “可是起碼我不怎麼會餓肚子，雖然會捱打，你為什麼過的比我還慘？”

    岑煬沒回答。

    是的，他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為什麼自己過的這麼悽苦，明明是有母親的孩子。

    “你有沒有其他朋友？”

    夏樹似乎對這個問題非常感興趣，岑煬能感覺到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蠢蠢欲動。

    “沒有。”

    岑煬這時候說的是實話。

    他住的小區裡有很多活潑的小孩子，但是岑煬從來不敢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玩，如果被母親看見的話，他可能又會被關起來餓上好幾天。

    現在起碼沒有被關起來，他能自己出來活動活動。

    “那太好了，以後我當你的好朋友吧，我叫夏樹。”

    岑煬指了指夏樹衣服上的牌子。

    那可能是什麼幼兒園的胸牌，不知道為什麼夏樹一直戴著，不摘下來。

    “啊，被你發現了。”

    夏樹沒低頭，也沒確認胸牌的存在。

    “你叫什麼名字？”

    夏樹滿懷期待地看著岑煬，但是岑煬只是保持沉默，不說話，也不告訴夏樹自己的名字。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叫什麼名字。

    夏樹看著岑煬搖搖頭，以為他不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但是夏樹也不生氣，他之前待過福利院，裡面的小孩有很多都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所以大家都用小名或者別名稱呼對方。

    “沒關係，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叫小柯怎麼樣？”

    岑煬看著夏樹用手指在地面上寫出“柯”字，有點驚訝對方這麼小的年紀已經能寫字了。

    “不說話我就當你很喜歡這個名字了。”

    夏樹總是喜歡湊自己很近說話，岑煬避無可避，只能由著對方胡鬧。

    “我坐在這是不想回去，你坐在這是幹什麼？打發時間嗎？”

    岑煬不喜歡說話，但是夏樹會找話題，還會透過表象努力鑑別岑煬的情緒，努力判斷岑煬內心到底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