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鈴聲響起，教室裏漸漸安靜，大家都在麻利地收拾東西，這提示的鈴聲有點漫長，有人覺得這是催命曲，有人鬆了一口氣。

    兩邊牆壁上的小喇叭開始催促考生進入考場準備開考。

    聽著熟悉的機械音，岑煬彷彿回到了去年他參加競賽的時候。

    那時候壓根沒有人注意到他，還挺順利的，唯一的插曲就是有個女生看上了他的外貌，鼓起勇氣想要他的聯繫方式，但是被拒絕了。

    從拒絕的話說出口的時候岑煬就感覺到那女生一直處於低氣壓中，而且很可能還會去她的朋友圈裏麵求安慰傾訴這件事情。

    但是岑煬那會根本沒有功夫管這些閒事。

    他不過是想要試試自己的水平現在能達到什麼程度，沒想到直接拿了第一。

    其實現在想想，岑煬也挺後悔的。

    當初自己拿了第一，差點把路子譽害慘了。

    畢竟身上揹負著一個原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名譽和光環，對誰來說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他曾經親身體會過這種事情。

    那種感覺很複雜，帶來的影響也深刻到他直到現在都不會忘記。

    “別多想，我們肯定能拿到新手機。”

    岑煬有點無奈。

    為什麼蘇楊總能在這麼合適的時機出現，總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擾亂他的心智。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是隻是一心想著新手機。

    要不是這次的獎品真的夠可以，估計他也拉不動這尊大佛。

    岑煬在走廊和褚氿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順利互換准考證。

    他會用褚氿的名字答題，剛纔交換准考證也是因為需要臨時記住這些資訊，以保證能順利寫到試卷上，不會出錯。

    蘇楊則是和蘇茉交換。

    他看得出來小丫頭爲了今天的競賽特別起了一大早，現在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但是都走到這一步了，也沒有回頭路。

    等成績出來之後纔是重頭戲，不知道到時候蘇茉能不能頂住這樣的壓力。

    蘇楊拿到試卷就開始認真了，他記憶裡，自己已經很少有這麼嚴肅對待一場考試的時候了。

    考場裡安靜的詭異，監考的老師都只敢輕聲巡視，前有監控，走廊裏也有巡考的人員。

    蘇楊前面的題目都做的很順利，他現在也不敢用左手寫字，怕給監考的留下什麼深刻印象，這反而對他不利。

    蘇楊現在覺得自己好像偷偷來參考的藝人，爲了不虛張聲勢，不被人認出來花費了不知道多少工夫。

    可惜他這會抬頭看岑煬所在的位置實在有點費力，這個動作可能會被監考的老師看見，然後理解成作弊行為什麼的。

    不然的話，蘇楊還真很想看看岑煬的進度。

    前面的題目做的太順利，蘇楊都有點懷疑這競賽的水準了。

    幸虧這也不是高三的競賽，可能還沒有把所有題目的難度都提上去。

    蘇楊所幸從最後面的題目開始做。

    最後一道大題非常複雜，光是圖形就不知道重疊了多少個，拋物線亂七八糟交雜在一起，很明顯這道題就是競賽真正的分水嶺之一。

    蘇楊想起來他剛剛進入考場之前看見的岑煬的練習冊，他同桌的字跡是真的很好看，看的很舒服。

    就連隨手畫在旁邊的草圖都很清楚，完全沒有雜亂的感覺。

    蘇楊一邊想著岑煬畫的草圖一邊看面前這道複雜的題目，不知不覺就把第二問的圖都畫好了。

    他把試卷上的思路整理到答題卡上，忽然感覺旁邊的目光有點不友善。

    蘇楊微微抬起視線，發現他旁邊坐著的一個女生在死死盯著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個高中的，但是不管是不是，蘇楊都覺得很奇怪。

    這眼神也不像是認識自己的，那她只是單純嫉妒他寫得快嗎？蘇楊剛剛瞥過的一眼大致發現這女生寫題的速度有夠慢的。

    這時候監考老師剛好走過來巡視，蘇楊鄰座的女生不得不收起了眼神，回到自己的試卷上。

    蘇楊只覺得有點好笑，也沒放在心上。

    等他差不多把試卷上的題目都寫了個七七八八，蘇楊坐起身挺了挺背，視線也隨著動作上移了不少。

    岑煬還在埋頭寫題目，看筆端的移動速度應該還是挺快的。

    蘇楊發現岑煬的習慣很好，上次考試的時候也是，這次也是，不管怎麼樣都坐的很端正。

    蘇楊現在就開始擔心，批卷子的老師會不會因為自己字太醜扣他卷面分？

    那他的第一豈不是有點不穩了？

    蘇楊在這胡思亂想的時候，沒注意到他旁邊的女生又開始作妖了，女生一隻手死死扣住手裏的筆桿，看著蘇楊咬牙切齒。

    這幅表情甚至都把監考老師吸引過來了，但是女生還是一副很氣憤的樣子。

    沒辦法，這種情況很可能會影響到考試，而且一旦被蘇楊看見，也可能會影響別人考試。

    監考老師只能先打了個報告，把蘇楊旁邊的女生帶了出去。

    蘇楊沒空顧及這麼多事情，那女生被帶走的時候動靜有點大，倒是讓他發現了，但是蘇楊只覺得那是對方自作自受的結果，也沒上心。

    女生被監考老師帶到考場之外就直接哭了出來，在座的監考老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岑煬坐在靠窗邊一點的位置，能看見一點情況，這會他忽然有點不安。

    被安撫了一陣之後，那女生情緒好了點，但是還是不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監考老師只能去和後臺請示看了看監控，但是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情況。

    其實蘇楊本來都打算直接坐到蘇茉的位置上考試的，畢竟也是用蘇茉的名義，但是考試之前岑煬特別提醒了一下，如果到時候發生了什麼，到了必須要查監控的程度，他坐在一個女生的位置上會很容易出問題，所以他們還是選擇鋌而走險，只要遮擋住自己的試卷，在最後收卷的時候再把褚氿和蘇茉的名字寫上去，就不太容易被發現。

    不出意料，果然發生了意外情況。

    這巧合程度，岑煬自己都覺得是不是有人安排好了這種劇情，犧牲一個女生的成績來讓他們兩暴露的可能性增加。

    “說起來，去年你代替那個男生考試，你不覺得你在公然挑戰規則嗎？”

    在來考場的路上蘇楊忽然問了這個問題。

    岑煬那時候本來還想養養精神，被蘇楊這個問題激的精神了好多。

    “規則本來就不是絕對的，只是明面上必須遵守而已。”

    蘇楊漫不經心地看著岑煬的側顏。

    “雖然有人說你是被迫的，但是你這種人，除非自願，一般也是不會被脅迫的。”

    岑煬轉過頭和蘇楊對視，眼神裡閃過一些複雜的情緒。

    “你這麼瞭解我？”

    蘇楊沒肯定也沒否認。

    “我不是瞭解你，我只是瞭解我自己而已。”

    聽見這樣的回答，岑煬沒說話，蘇楊以為他沒話說了轉回去發呆，但是實際上岑煬是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不是被趕出家門就是被困在家裏，反正如果被趕出家門他就去找夏樹，如果沒有，他就只能趴在窗臺上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和蘇楊的第一次相遇，發生在蘇楊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

    那時候蘇楊已經是個小模特了，不知道這種拍過幾次雜誌封面，拍過幾條廣告，但是沒有心思留在娛樂圈的人算不算得上童星，但是不管算不算，這都是岑煬眼裏，閃閃發光的人生。

    是他求之不得，就連晚上做夢也不敢奢望的生活方式。

    為什麼他被困在這個地方日復一日，母親常年不回來留他一個人自生自滅，但是在同一個城市，同一片區域，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同性，過著截然不同的幸福生活，隨心所欲，肆意妄為，能穿很多很酷很帥的衣服，能接觸很多好看的女孩子，也能活在人們的追捧聲裡面。

    這樣的人會有煩惱嗎？

    岑煬那時候不覺得蘇楊會有什麼煩惱，但是他每天都有很多煩惱，或者說，比起煩惱，圍繞在他的生活裡更多是無數未知的情況。

    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能回來照顧一下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自由的人生。

    不知道明天醒過來的時候，能不能吃上熱乎乎的飯。

    岑煬垂下眼簾，兩隻小手死死抓住防盜窗的護欄，因為太過用力手骨骨節都泛着青白色，但是畢竟是小孩子，沒多大力氣，這點動靜沒能引起任何反響。

    蘇楊那時候好像在中心公園裏拍攝什麼東西，路過的男男女女都駐足看著這個俊俏的小男孩，甚至還有很多人帶了零食想要給蘇楊吃，還有幾個穿著蓬蓬裙和碎花裙的小女孩捧著鮮花一路小跑，只是爲了把花遞給蘇楊。

    那時候攝像機閃光燈耀眼的光芒衝破樹木和人群的遮擋落在岑煬的眼底。

    就是在那個瞬間，岑煬心裏萌生了一個精妙的計劃。

    也就是在那個瞬間，岑煬覺得自己似乎生病了，他一直以來生活在病態的世界裏，唯一的朋友就是夏樹，對於這點，夏樹也說過很不可思議。

    因為不會有人這麼頑強，在從未接觸過正確的世界觀和生活的情況下，依然能夠保持正常健康的心態和思維方式。

    岑煬第一次聽見夏樹給自己灌輸這樣的概念的時候還很迷茫。

    他只知道他現在只想好好活下去，別無所求。

    直到蘇楊以如此高調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讓沉寂了很久的地方聚集了很多拿著攝像機和手機拍攝的人，那些人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一下一下刺激著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