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詞醒的那天，軍區醫院被呼呼往下刮的大雪覆蓋了，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白色的。

    病房內因為通著暖氣所以一點都感覺不到涼氣，加溼器在床頭呼呼冒著白氣，隱約帶著一點精油的香氣。

    再一次醒來，壓在身上的被子烘出的暖意讓青詞發了汗，整個人被攏在悶熱裡，青詞覺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累，他的腦袋甚至昏沉的猶如置身多年前，那個漆黑的屋子。

    屋子久不見陽光，常年充斥著一種陰潮的氣息，病態又壓抑。

    夏天來的時候總是跟現在一樣潮熱，加上注射以後的疼痛反應，常常讓人想拿頭去撞牆。

    可這回又有點不一樣，青詞沒有從疲累中感覺到疼痛，那些被針扎出來的恐懼好像都消退了，他有種長睡之後從哪種束縛裡掙脫的快感。

    這很奇怪。

    他並不覺得絕望和傷感了，只是渾身沒有力氣。

    病房裏空蕩蕩的，除了他沒有別人，青詞側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入眼是一片炫目的白。

    雪還在下，白色泡沫似的打著旋往下飄，蓋住了灰色的地面，黑色的屋頂。

    青詞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出了眩暈並沒有出現其他的不適，他抬手捂了一下額頭，被指尖一個晶亮的東西抓住了眼。

    ——一枚白金質地的指環，或者說是戒指。

    戴在無名指上，素圈戒指閃出一抹光暈。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好久，直到護士查房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你醒啦？”護士年輕的面孔有些熟悉，是出事那天站在對面走廊討論青詞的人之一，她堆了一臉笑容：“終於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青詞想說話，但因為昏迷太久，說話的時候嗓子嘶啞，“榕枱呢？”

    護士沒想到人一醒過來什麼也不找，先找榕枱少司，少司原本每天都在，但今天剛好有事離開了，據說是去接什麼人。

    真是太不湊巧了。

    這一個多月榕枱少司跟青詞助教的事情都是看在眼裏的，現在即使再給她是個膽子也不敢像之前一樣覬覦這位，調侃都膽戰心驚。

    “少司他有事出去了，估計很快就回來，我讓醫生重新給你做一下身體檢查，先喝點水好嗎？”護士給青詞遞了一杯溫水。

    青詞盯著那杯水看了一會兒，眩暈的感覺沒有下去，他唇上起了一層乾燥的皮，眼角不知道是被室內暖氣蒸起的，還是情緒感染的，總之一片通紅。

    他沒有接那杯水，只是又問了一句：“榕枱呢？”

    這次的語氣比剛纔更急切了一點，把護士嚇著了，以為他有什麼事：“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哪裏疼？”

    不應該啊，定期的檢查都有做，青詞助教手上的傷口也早就癒合結痂了，只留下一層粉色還沒長好的疤痕。

    他怎麼突然情緒失控了？

    護士不敢耽誤，她找到榕枱的通訊撥過去，沒兩下就接通了：“少司，青詞助教醒了，他在找您。”

    那邊榕枱不知道說了什麼，護士將通訊轉給青詞。

    “青小詞，別怕，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