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張墨盯著春三十娘，以防對方突然發難，同時也招呼著其餘等人，一起往屋外退去。

    其實根本不用他招呼，旁人的視線，從來就沒有從他的臉上挪開過，看到他的臉色愈發慘白，如果不是擔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會觸怒那一位，他們早就丟下張墨逃跑了。而如今驟然聽到張墨的督促，再難壓制心中的恐懼，呼啦一下，整間屋子頓時一散而空，且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當最後一個人離開時，更關上了房門，看到這種情況，張墨那慘白的臉，瞬間黑成鍋底，“敲裡嗎？！”

    不過此時，他也沒有憤怒的時間，感受到屋子裏麵的溫度越來越低，且後脖頸更好像有人在吹冷氣，張墨來不及多想，連開門的時間的都省了，驟然發力，狠狠的撞了上去。

    “哼！”可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撞在房門上的他，好像撞在撞在了城牆上，疼的他一陣齜牙咧嘴，但是縱然這樣，也抵不過那那刺骨的陰寒。

    “完了！”發生了這樣的事，張墨臉色一綠，滿腔盡是哀嘆，尤其等他看見，原本懸浮在孫家大公子頭頂的春三十娘，如今離他只有一尺之遙，擠出一抹苦笑的張墨，狠狠問候關門那傢伙的祖宗十八代的同時，不由暗歎出聲。

    “不知道您不喜歡被打擾，小子這就離去？”但是這樣也沒有放棄活下去的理由，春三十娘看向他的目光，雖然比之前還要冷，但因為對方沒有對他動手，又重新燃起了期望的張墨，試探對方的時候，也挪蹭著身子，朝著離開屋子而努力，且更是暗自盤謀，該怎樣才能穩住春三十娘，起碼要等到法師到來。

    “逃的了嗎？”春三十孃的臉色突然一變，下一瞬間，便直撲過來，張墨沒有想到，春三十娘會如此不講理。

    “賤人，你又來壞我好事！別以為我真怕了你！”尖銳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張墨知道自己錯怪了春三十娘。

    “九命，你最好束手就擒！”春三十娘，根本不屑理會九命的叫囂，化作厲鬼的她，倒是霸氣的很，此刻的她，睥睨著淫妖九命，好像兇名在外的九命妖貓，在她的眼裏，不過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螻蟻。

    “喵~賤人，我要你死！”貓妖九命，突然變的極為暴虐，春三十娘對他的態度，讓他想起了痛苦的過去，那時他的主人，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算給對方舔腳趾，對方也是一副，這是對你的恩賜的神情。貓妖九命兇厲的尖叫了一聲，幾近失去理智的他，拋開本來打算用來威脅春三十孃的張墨不管，飛身撲去，一副要與春三十娘，分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勢。

    聽見貓妖九命在這裏，張墨便理解了，為什麼春三十娘，會來孫家，春三十娘生前的遭遇，註定是她的執念，這九命貓妖偏偏是隻淫妖，這肯定犯了春三十孃的忌諱，何況這九命貓妖的作祟手段，又陰差陽錯的，與那騙了春三十孃的負心人的行騙方式一樣，春三十娘不找他的麻煩，才真是見了鬼。

    看著一鬼一妖，在那裏大打出手，張墨都忘記了害怕，他的視野裡，只有那兩道不斷騰挪的身影。雙方出手的方式，讓他看的如痴如醉，對於這種手段，他是極為想要擁有的，直至漸漸陷入迷幻而不自覺。

    “滾開！”被春三十娘給打醒的貓妖九命，好像纔想起，他不是春三十孃的對手，與春三十娘對了一招，想趁機奪門而逃，剛好擋在門前的張墨，自然成了絆腳石，不過九命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按照九命的想法，他隨便一扒拉，就能要了張墨的小命。

    不過無巧不成書，如今對張墨出手的，不僅只是他，那位張墨期盼已久的法師，趕了個正好，一甩浮塵，把張墨拉出門外的同時，便把一張天罡正雷符丟向了撲出來的九命，青色雷光一閃，正好命中九命。

    “醒來！”

    被雷劈中的九命，看出來了，如要不趕快突圍，說不定會把小命丟掉，兇性大發的他，也不管身上的傷勢，甚至沒有去理會，趁機補刀的春三十娘，他只是目光兇厲的盯著擊傷他的道士，同樣他看向張墨的目光，更是尤為暴戾，他大概是在怨恨張墨，之前擋在了他的前面。

    九命妖貓擅長幻術，在其與春三十娘和那名道士對峙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的對張墨下了手，被拉入幻境的張墨，先是看到了堆積成山的金銀珠寶，明晃晃的差點亮瞎他的眼，要是擱在以前，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哪怕撐死也要把這些東西佔為己有，不過此時的他，與以往早已不同，儘管對那堆積成山金銀財寶，依舊眼饞的很，可此時的他，卻已有了一定的定力去剋制貪婪，心中一念生，道出‘修行’二字，滿目的金銀珠寶，頓時化為泡影。

    之後又進入了一座大殿，入目全是旖旎畫面，靡靡之音更是不絕於耳，半遮半掩的美人兒，有的看著他喫喫嬌笑，有的卻是明火執仗的前來挑逗，有的放肆非常的展露著誘人的身軀，如此等等，如要不是張墨，因為某一次的經歷，幾乎要了他的命，他根本沒有機會沉迷，還未癒合的傷口，便使他清醒了過來，不止一次告訴過自己，這一生或許什麼都該貪，唯獨女人，一定少去招惹，他絕對會一腳跨入酒池肉林，跨進鬼門關。

    可是接下來所見到的東西，張墨便不能忍了，財富女人可以視為過眼雲煙，但是最為渴望的東西近在眼前，哪怕是死，只要有機會，絕對不會放棄，如今有高人傳道與他，張墨便毫不猶豫的朝著那人走去。

    面對做出種種選擇的張墨，妖貓九命的眼中，閃過一抹奇異色彩，他沒有想到，如同螻蟻的東西，情願沉淪的盡然是修行，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要弄死張墨的決心，而且對於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張墨，他臉上的殘忍之色，更顯的尤為濃郁，他很想知道，等張墨清醒過來，發現傳道與他的高人，一口咬斷了他的喉嚨，會有多麼絕望，張墨毀了他逃跑的機會，他就要讓張墨帶著無盡的悔恨去死。

    只是，他的陰謀被破壞了，一邊全力佈置，一心要把九命擒下的李道真，同樣小心提防著，九命妖貓全力反撲的時候，驟然看見張墨神色木然的朝著九命走去，他哪裏不明白其中緣由？他看著一步一步走向九命的張墨，神色變幻之間，最後一咬牙，顯然還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一聲大喝如同天外雷音，把想要拜見高人的張墨給震醒，被破了法的九命，氣息頓時變的萎靡，而李道真臉色驟然變的慘白如紙，顯然想要破去九命的幻術，他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怪不得之前的時候，他會心生猶豫。

    “道長~”被驚醒的張墨一臉後怕，等他看著臉色極差的李道真，想到自己一定做了什麼，擔心之際，不由詢問出聲。

    “小子，今天要是讓這孽障跑了，你小子背的因果可就大了。”不過李道真為人正派，況且事情已經發生，他倒也不想給張墨增添什麼負擔，但是就這樣揭過此事，那絕無可能，經過今天這件事，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東西，是鐵了心要一條路走到黑，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引他入道，省的走上邪道害己害人。

    “瞄~！”張墨正想答話，被李道真戳破算計的九命，在這時驟然發難，李道真強行喝出真言，氣息明顯有些不對頭，身處絕境的九命，只是稍微猶豫，便決定拼一把，哪怕是陷阱，不想等死的他，也只能往裏面跳。

    “孽障！還不伏法？天罡正雷法！”貓妖九命撲向李道真的時候，春三十娘驟然發難，狠狠的抓在了九命的身上，頓時讓九命身受重傷，這下更是絕了九命的後路，這一刻他摁下了所有的心思，只存一念，全力一搏！可是面對等候多時的李道真，他根本沒有機會，一頭扎入李道真的伏魔網，任由他殊死掙扎，淒厲嘶吼，怨毒的咒罵，最後都改不了，被擊殺的命運。

    “塵歸塵，土歸土，作惡者死，為善者生！”先前還着迷於打鬥，而等到九命伏誅，得了持刀人的傳承的他，當有人死去，便不由自主的嘟囔出聲，恍如身處迷幻，誦起了《度人經》，直到李道真的聲音響起，他才堪堪回神，在此期間和以往一樣，沒有察覺功德加身。

    “無量天尊！”隨著一聲直透靈魂的慘叫響過，妖貓九命終於魂歸冥冥，雖然在誅妖的過程中，差點兒出了意外，不過九命既然伏誅，神棍李道真，又是一臉的高深莫測，張墨起初心裏還想，這牛鼻子在他面前顯擺個什麼，只等他看見，李道真不時偷瞥春三十孃的樣子，他才恍然大悟。

    “讓開！”只不過春三十娘，根本就沒有打算和李道真交流，在那裏拿足了架勢的李道真，剛想要對其說些什麼，面無表情的春三十娘瞥了他一眼，冷冷的丟下了兩個字，就架著陰風飛離了孫府。

    “嘿嘿~嘿嘿~”看見李道真吃癟的樣子，實在太過於滑稽，且看到總是牛哄哄的李道長，如今被春三十娘呵斥的時候，就像一個受氣包，好像忘記了差點踏上黃泉路的張墨，再難控制自己，不由的嘿笑出聲，哪怕看見李道真的臉色漸漸黑成了鍋底，他也收不住笑聲。

    張墨與李道真打了好幾次交道了，這是他第一次，敢在李道真面前如此放肆，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同仇敵愾，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張墨，有了敢於直麵李道真的底氣。

    “道長，這次可留下了什麼東西？”看著李道真大有惱羞成怒的趨勢，張墨趕緊收了笑，且轉移話題。

    “哼！”對張墨的識相，李道真還是挺滿意的，不過他也知道少年人嘴碎，不想讓張墨到處亂說，所以也就順坡下驢，拾掇起了那張符網，哪怕看見張墨伸長脖子往裏瞧，他也沒有阻止，反正他決定這次離開的時候帶上張墨，像今天這種事兒總會常見。

    “嘿，剩了一對這東西，送你了！”李道真從符網中抖出了兩顆貓眼，隨手甩給了張墨。

    張墨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手忙腳亂的接住，只是等他仔細一瞧，頓時打了一個激靈，要不是看見李道真似笑非笑的瞥著他，他絕對會把手中這玩意兒丟掉，這東西放在手裏，總覺的瘮得慌，可也歇了多餘的心思，他抱著眼不見為淨的打算，把其放進了衣兜，想著等背開李道真的時候，在把其丟掉也不遲。

    “小子，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以為那是普通東西嗎？你也不想想，這雙眼珠子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看你的意思，好像挺嫌棄？是不是打算，找個地方扔掉？”李道真一眼就看出了張墨的心思，一邊檢視孫大少爺的情況，一邊擠兌張墨，之後等他看到張墨一副，我要是信了你，才真是有了鬼的表情，李道真的鬍子，都翹了起來，“敗家子，拿來！”

    “誰說不要了，誰說不要了？送給別人的東西，還能往回要嗎？”張墨捂著衣兜連連後退，等他看見李道真，也並沒有打算來真的，他又湊了過去，“道長，能說說那東西，究竟好在哪裏麼？不然以後，說不定還會鬧什麼笑話呢！”

    “貓眼石聽說過嗎？”李道真手法熟練的把一碗符水灌進了孫大少爺的肚子，又給孫大少爺貼了一張定神符，看著孫大少爺臉上的青色，有了消退的跡象，他才轉身問起了張墨。

    “怎麼會沒聽過？都說一顆貓眼石，能換一座金山，道長，您…您的意思，那不會就是貓眼石吧？”說道最後，張墨狠狠的嚥了一口唾沫，然後鬼鬼祟祟的朝屋外以及孫大少爺那裏望了一眼，才壓著聲音詢問出聲。

    “嘿，你人長的不怎麼樣，想的倒是挺美，要是貓眼石，老道會便宜你小子？你看老道像傻子嗎？”李道真嗤笑了一聲，然後便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張墨。

    “小子不是順著道長您的話音來的嗎？還不是您老說話大喘氣？”張墨看著望向他，如同在看一個白痴的李道真，不滿的嘀咕起來。

    “嘿嘿~，老道教你個乖，別整天淨想美事兒。”看著不爽的張墨，李道真無良的笑了幾聲，然後又接著說道：“那孽障性淫，迷惑別人心神作惡，其厲害之處，就在那對招子上，要是之前你有這麼一對招子，定然不會著了那畜生的道，等那對招子被你煉化，哼哼，貓眼石又算什麼？不過俗物而已。”

    “小子，你也不要把其看的太重，你與它們有緣，老道便把它們送給你，僅此而已！”李道真看見張墨聽到自己的一番話，突然沉默不語，他盯著張墨看了一眼，便轉身朝屋外走去。

    李道真不是不可以把話講明，而是有些東西，自己悟透了，反而更有意義，道門沒有那麼多教條，帶他入道的長輩，沒有把他限制在某個框架內，他也不會這麼對待張墨，至於說其他，等他們以後相處的時間夠長，他有時間去潛移默化的影響張墨，或者看清張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再說，他現在的打算，只是帶張墨入道，結個善緣罷了，要是什麼話都說的明明白白，反倒是糾纏太深，與他或者與張墨而言，都沒有什麼好處。

    除掉貓妖九命，孫大少爺很快也醒了過來，孫府自然重謝李道真，且等李道真有意無意的透露，張墨接下來要隨他修行一段時間，原本好像忘記了之前對張墨的承諾的孫老爺，立馬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那種潤物細無聲的結交之意，要不是張墨的心思不在這裏，說不定真會被忽悠的找不到方向，且對大人物，也會生出更深刻的認知。

    張墨的心不在焉，被孫府當成了敷衍，有不少人，都在暗罵張墨不是個東西，不過縱然是這樣，他們也不敢流露出半分，而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孫志明，卻以為張墨怨恨之前發生的事情，在張墨二人臨走的時候，給張墨包的謝銀，多的紅了不少人的眼。

    聽到周邊的抽冷氣的聲音，這時纔回過神來的張墨，看見那麼多銀子，並沒有伸手，而是看向了李道真，可是對方根本沒有搭理他，李道真的認為該怎麼做，完全由他個人去決定，其實這也算作考驗，道門看似沒有門檻，實際上，道門的門檻更高，道家無為？這全憑個人的悟性。

    看著李道真的反應，張墨稍微斟酌了一番，只拿走了一百兩。全拿肯定顯的太貪，他可不想給李道真留下不好的印象，要是不拿，必然得罪孫家，更顯的自己小肚雞腸，儘管他心中藏著恨意，再說孫家如此作為，完全是因為李道真，此時沒道理讓李道真難做，而且對方也不一定會給自己出頭，所以張墨打算把這件事暫且壓下，至於孫家？來日方長！

    對於張墨這種做法，李道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其實沒有反應，也是一種態度，要是張墨把孫家拿出的謝銀全都接受，李道真也不會多說什麼，可要是張墨連這點輕重都分不清，他雖然不會趕張墨走，但再也不會看重張墨。

    關於這種情況，張墨也是後知後覺，不過他並不想去刻意的做什麼，與李道真接觸之後，他也察覺了一些東西，今天他來了，那對貓眼就是他的了，那麼李道真是否傳道與他，其實也完全由著李道真，雖然該爭取的還要爭取，只是以後該如何與李道真相處，不覺間，因為這兩件事情，倒是祛除了幾分算計在裡面。